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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德五年冬,天地皆白,雪滿長街。
巡邏兵小六抬手拂去眉上的寒霜,這一年似乎要比以前更冷些。
城門外寒風凜冽,滾滾雪霧,不辨東西,馬蹄聲自遠處而來,攪亂一片雪白。
“鎮南侯府雲安郡主到!速開城門——”
小六登時把腰杆挺得更直了些,目光緊盯著來人,隻見車夫手臂一揮,棕黃色的腰牌從眼前一閃而過。
“是……鎮南侯府的腰牌!”
“是雲安郡主!快開城門!”
小六反應迅速,忙對著身後大喊,兩側守門的士兵聞言連忙小跑著避開要道,車夫喘了口氣,急急拉住韁繩,對身後馬車內的人連聲道:“郡主,咱們往哪兒去?”
“先在城內找個客棧。”車內女子聲音輕緩,車夫聞言定了定神,連連點頭,緊張的情緒也緩和了不少,見城門緩緩打開,握緊了韁繩振臂一揮,揚鞭將馬車向城內駛去。
車輪碾過皚皚積雪,馬蹄聲漸漸消失在雪霧裡,又看不真切了,若非兩道車轍還留在地上,隻怕是一場夢。
見馬車駛遠,城門處的士兵又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回頭瞧著馬車竊竊私語起來。
“這真是怪了啊,鎮南侯不是已經有幾年沒回來了嗎?鎮南侯府都快成空宅了,這怎麼侯爺沒回來,反倒是小姐先回來了。”
“就是啊,我聽說這位雲安郡主之前在外學藝,離京已有十年,怎麼就突然回來了。”
……
“休得議論,都回到自己崗上去。”
小六低喝一聲,守門的士兵們才住了口,戀戀不舍地散開歸位,目光卻仍舊追逐著漸行漸遠的馬車。
進了盛京,亭台樓閣越走越是華麗,人聲漸漸鼎沸,馬車也收了速度,緩緩停在一家客棧前。
“郡主,客棧到了。”車夫利落地翻下車,不著痕跡地掃視了一圈周圍好奇的行人,半跪在車下,垂首低聲道,“您……可需要幫忙?”
“你這話說得當真失了分寸!”不等女子回話,另一道嬌蠻的女聲猛地闖了進來,一雙帶著薄繭的手挑開簾子的一角,梳著麻辮的女孩從車內探出頭來,望了望車外的雪和盛京的街道,眼眶微紅,看著倒像是要哭了似的。
“小孩子家家的,都曉得男女大防,你又能幫上什麼,師姐這兒有我就夠了,你先去安置行李。”說著,紅殊從車內扔出兩個行囊,又再次把頭縮了回去。
車夫吃了癟,把馬車停好後,訕訕地抱著行李去找客棧小二住店,臨走前不忘小聲嘀咕一句。
“這紅殊姑娘的脾氣也忒壞了,不曉得郡主怎麼忍得下來的。”
說罷,車夫跟著店小二快走幾步,生怕再招惹上什麼是非。
車內,剛才還張牙舞爪的紅殊此刻正小心翼翼地望著對麵的女子,女子斜靠在車壁上,一側的肩頭血跡斑斑,隱隱可見猙獰可怖的傷口,本就白皙的臉蛋此刻更顯蒼白,微挑的杏眼雖帶了些疲憊,卻因為抬眸間的倦怠顯出幾分彆樣的風情。
見紅殊看向自己的眼中似乎有淚珠打轉,女子哭笑不得。
“紅殊,你不必……”
沈銀粟話還沒說完,紅殊就撇撇嘴,忍了許久的哭腔終是哭出聲來。
“都怪我沒保護好師姐——”
紅殊看著身量芊芊,實則力大無比,平日裡一嗓門喊出去,方圓幾裡地都能聽見回響,而今這一哭嚎,氣勢自然不小。
“紅殊,這怪不得你……你,你這哭聲若是被彆人聽見了,怕是要好心幫我買個棺材。”
沈銀粟被她這一嗓子弄得哭笑不得,笑著歎了口氣,語氣中卻未見半分責怪。紅殊聞言吸吸鼻子,哭聲總算小了些,抹了把淚,匆匆抽出袖中手帕遞給沈銀粟,讓她咬住。
“小師姐,你忍著點,拔箭時肯定疼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