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敬有些心神不寧的。
看著齊魚請好假離開了, 潘敬也無心上課,思絮一直向外飄散。
張紅娟個子高,位置坐在她身後。
她不時抬頭看潘敬的背影。
顧雋坐在最後一排, 覺得很氣。
我都好生氣了,你們也沒有來哄我!
顧雋氣嘟嘟。
放學後, 顧雋磨磨蹭蹭,假裝有事的樣子,在張紅娟和潘敬的位置之間溜達。
張紅娟無語:“顧雋,敬敬現在有心事。”
顧雋更難過了:“可我也很難過啊。”
張紅娟不好把小魚老師的**說給顧雋聽, 便簡略說:“有個長輩家裡出了一些很嚴重的事情。”
顧雋問:“是比我心裡難受更重要的事情嗎?”
張紅娟看著這張天真的小肥臉,鄭重點頭:“可能影響一個人的一生。”
一生是很嚴肅, 很漫長的事情。
對小朋友來說, 一生遙遠而不可見,是一個非常慎重高端的詞彙。
顧雋往後退了一步, 看了一眼潘敬的背影,小聲說:“那你們要記得哦, 我不開心。如果你們事情處理好了, 記得要來哄我哦。”
委委屈屈的小胖子背好書包。
潘敬其實聽到了他們說話,隻是一直打不起精神。
顧雋要從後門離開了。
潘敬叫住他,很愧疚:“雋雋, 你等等我們。等這邊事情有點著落了, 我們立刻去哄你!”
顧雋吸了吸鼻子:“我記住了, 你們彆忘了來。”
潘敬和張紅娟一起回家。
兩個女孩子心情都不好。張紅娟做了決定:“我今天去你家住吧。”
潘敬沒意見,但是有些擔心:“你要不要和家裡說聲?”
張紅娟說:“沒事,到了你家, 用你家的電話給我家打個電話就行, 張姨在。”
張姨是單位配給張紅娟爸爸的保姆。
那就沒事了。
潘敬和張紅娟走在路上, 都不想說話了。
張紅娟悄悄看了她一眼,伸出手,抓住了潘敬的手。
張紅娟的手瘦瘦的,像個小雞爪子。
潘敬握住她骨節分明的手,心裡有了一些底氣。
“沒那麼糟。”潘敬喃喃。
張紅娟同意:“小魚老師很聰明,沒那麼糟。”
隻是晚上,潘敬仍然做了噩夢。
夢裡的她拿著瓶啤酒,懶懶散散坐在椅子上。
劇組結束了這天的拍攝,一起聚餐。
小演員和場務們擔負著活躍酒桌氛圍的責任。
“王導大才啊。場景美,格調高!”小演員努力吹捧導演。
導演笑嗬嗬接過小演員敬的酒:“我最近在想拍個懸疑驚悚片。但是公司裡沒什麼好劇本。”
這個話題大家立馬接住,講起來自己聽說過的好劇本或者奇聞異事。
“······前段時間同學聚會,聽他們說啊,我家那邊有個挺嚇人的事。”道具組新來的燈光師說:“有個女的,當老師,工作體麵,有天忽然回家把家裡人全殺了,隻留了個姐姐。”
這事挺離奇,懸疑、恐怖、倫理,都沾了。
導演感興趣問:“怎麼回事?”
“我同學說,那個女人嫁了個條件挺好的老公,生了個女兒。她娘家不富裕,弟弟沒出息,她還一直拿工資養著一家人,看起來感情挺好。她娘家就是靠她給的錢才活得不錯的。”
“就挺突然的,好像是那天她和老家來的人吃了頓飯,下午就坐車回家,把爸媽弟弟捅了。”
“村裡人報警了,沒人敢攔她,一身血,手裡一把刀。她就這樣往山上跑,等警察到了,發現她已經在祖墳裡自殺了。”
導演嘖嘖稱奇:“這也太奇怪了,查出來了嗎?”
燈光師搖頭:“沒,她丈夫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她那個活下來的大姐可能知道,但是後來瘋了。我同學就和我說這些,後來就不知道了。”
導演惋惜地歎口氣:“果然現實比電影複雜,這劇情讓我編也編不出來。”
小演員機靈地去敬酒:“王導拍出來的片子也是奇思妙想······”
夢裡的人觥籌交錯。
醒過來的潘敬冷汗涔涔。
張紅娟睡在她身邊,感受到潘敬那邊有動靜,她輕聲問:“怎麼了敬敬?”
潘敬語氣顫抖:“我夢見小魚老師自殺了。”
張紅娟轉過身,抱住潘敬:“沒事的,夢都是反的。小魚老師一定沒事的。”
但是這一晚,兩個孩子都沒有再睡著。
這個夜裡,齊魚穿著薄薄的長袖襯衣,靠著五金店的冰冷的防盜門,靠了一整晚。
她沒有閉眼,魔怔一般想著娘和姐姐的絲絲縷縷。
齊魚越想越精神,眼睛裡有瘋狂的光。
等我,我就快來了。她對著空氣喃喃。
你們走了,想讓我好好活。
可小魚也想自私一次。
東麵的天空有了微微的亮光時,她一骨碌起身,眼巴巴等著五金店開門。
京市小院子裡,錢奶奶和隋爺爺也起床了。
老年人覺少,他們早上起得早,一般先去早市溜達溜達,買些青菜,偶爾也買豆漿油條回來給潘敬當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