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兩個老人輕手輕腳出了門。
潘敬和張紅娟一骨碌起床,迅速跑到了客廳的電話機旁。
張紅娟本子上記著齊魚的小靈通號碼。
潘敬顫抖著手撥號。
齊魚眼睛一眨不眨,看上去已經病態。
齊魚兜裡的小靈通響了。
她沒接。
晨練的老人拿著紅扇子路過。
齊魚的鈴聲停了,然後又執拗地響起來。
一個老人走過來,善意提醒她:“姑娘,有人給你打電話。”
齊魚扭頭,空洞無物的眼神嚇了老人一跳。
老人家想說些什麼,又說不出來。她的年紀很大了,知道人世無常,有些事情,根本安慰不了。說出來,隻會讓人覺得多餘。
老人家最後隻能又叮囑一句:“有人給你打電話了,你看看吧,姑娘。”
齊魚木楞楞拿出小靈通。
天藍色的小靈通,是梅梅姐工作第一年買給她的。
“我家醜小魚可不能被其他男孩子用什麼東西騙走。”梅梅笑著說:“以後姐姐有錢,都給你買。”
鈴聲一直響。
小魚看著它,幻想是梅梅姐給自己來電話了。
終於,她按下了接通鍵。
“梅梅姐?”齊魚輕聲問。
忽然一接通,潘敬愣住了。
聽到這聲梅梅姐,潘敬和張紅娟對視。
潘敬認真考慮了一下,認真開口:“小魚老師,是我,敬敬。”
齊魚的幻想被打破了。
果然不是梅梅姐,梅梅姐已經死了。
潘敬生怕她掛電話,迅速開口,語速極快:“小魚老師,我昨晚做夢了,夢到了一個女孩子。她說她看到你要去一些不好的事情。”
齊魚要按斷電話的動作停住。
“她還說。如果你做了不好的事,以後她再也不和你好了。”
潘敬哽咽起來:“她說,娘總罵她,說她沒出息。娘誇你,說你最有出息,孝順又堅強。”
潘敬不停歇:“小魚老師,你什麼時候回來啊?我們都想你了,昨天換了個數學老師,顧雋都聽睡著了······”
張紅娟默默拿了紙巾,給潘敬擦眼淚。
“小魚老師,我叔叔說,人不能做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有些事啊,你做了,就對不起家人了······”
“嘟——嘟——”
電話斷了。
齊魚的小靈通沒電了。
潘敬被掛斷後,立刻又給路美臣打了過去。
“美臣姐姐,抱歉打擾你休息,是這樣的······”潘敬把齊魚的情況大致講了一下,問問她有沒有什麼辦法,能拜托這家人的束縛。
路美臣一直都很靠譜,不管什麼事,都做得極好。
被電話吵醒後,路美臣就安安靜靜聽潘敬講,然後在網上查資料。
“敬敬,你等下,我去問下一個律師朋友。”
潘敬和張紅娟焦灼極了。
一邊齊魚再沒了消息,另一邊,路美臣回應不太樂觀。
“是這樣的,我問過了,”路美臣說:“法律上來說,你的那位老師隻要還在國內,對她的家人就有贍養義務,沒辦法從法律上斷絕關係,每月必須出贍養費。”
“或者直接不聯係,但是這樣子大概率會被她的父母騷擾,或者被起訴。被起訴時,如果向法院少申報收入,就可以每月隻出一點錢。”
“但是由於她的的工作性質,很難隱瞞收入。”
這是個死局。
潘敬幾乎感到了絕望。
“或者,”路美臣停頓了一下:“如果她真的無法忍受再和這個家庭有任何聯係。那麼,還有一條路可以選。”
“移民。”
潘敬沉默了。
這是非常嚴肅的選擇。
如果選了這條路,就是選擇了重頭開始生活。
沒有認識的人,陌生的環境,不同的文化······
路美臣冷靜說:“敬敬,這已經不是你這個小朋友能處理的事情了。等那位老師方便了,你問問她,介不介意直接聯係我。”
齊魚握著沒有電的小靈通,恍恍惚惚向前走了一段路。
她現在腦子混沌,無法思考,也分辨不出來潘敬說的是真的,還是在撒謊。
如果是真的話,娘,如果我做了這些事,就算見了你,你也會不開心嗎?
那麼我,到底應該怎麼辦?
那些人,讓我惡心,讓我想做一些娘接受不了的不好的事情。
她找了個小麵館,叫了一碗湯麵,用老板的充電器給自己的手機充了會兒電。
手機亮了。
很多未接電話。
還有潘敬的短信:“小魚老師,有個姐姐想和你聊聊,可以嗎?她的電話是······”
齊魚不想回,但是看到姐姐兩個字,她魔怔一樣,撥通了那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