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了、喝過了,平原君的心情也變好了。他再開口時,雖然語氣依舊帶著些許斥責,但儼然擺出了一副長輩態度:“吃人手短,我嘗也嘗了,喝也喝了,也該是聽聽你有何番措辭。”
趙維楨揚起笑容。
“也沒什麼。”她開口:“就是想問問君上,若是我開罪了貴人,君上能保我麼?”
平原君:“那得看你開罪了哪個貴人。”
趙維楨:“公子偃。”
平原君:“……”
要不是念及藥酒確實好喝、烤肉確實美味,平原君真想起身就走。
他簡直要被趙維楨氣笑了。
“我就跑去秦國求和,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平原君說:“回來你就開罪了公子偃,孟隗夫人,你好大的本事啊?”
“這真不能怪妾。”
現在趙維楨明白,為何現代社會會有餐桌文化了。
伴著酒菜提及此事,和跑去平原君府上提及此事,那是全然不同的兩個概念。
“秦、趙開戰,那是大人的事情。”趙維楨振振有詞:“可公子偃偏偏拿此事當借口,三番五次唆使郭開那幾個跋扈圍毆秦國質子。妾是想著,此事可小可大。若是往小裡說,就是孩子打鬨;可往大裡說,那就是趙國公子帶頭欺淩秦國公子!”
說完,趙維楨又幫平原君滿上藥酒。
“而且君上也知道,秦王給公子政派了一波護衛,足以可見,他很重視這名質子。若是公子政真有個好歹,那護衛不是直接報給秦王了麼?妾不想見公子偃惹麻煩,才出手阻止,沒想到,還叫公子偃記恨上了。”
趙維楨說著,一張秀氣麵孔又垮了下來。
她本就容貌文靜,這麼一垂眸,多少有點楚楚可憐的意思。
“君上。”趙維楨可憐巴巴道:“妾是真的沒法子,才請阿父做東,邀請君上過來的。”
平原君再次拿起酒器。
聽到趙維楨這麼說,平原君的臉色不是很好看:“公子偃……確實跋扈了些。”
算起親戚關係,平原君是當今趙王的叔叔,還是公子偃的叔爺。
眼下趙國戰敗,太子春平侯遠赴鹹陽做質子。而身為太子的弟弟,公子偃則在邯鄲欺負年僅四歲的質子。
哪怕他也是心係趙國,見秦國質子不順眼才有了這主意,但要傳出去,不僅小家子氣,而且丟人。
平原君一尋思,便覺得這孩子實在是有些心胸狹隘。
他自己丟人也就罷了,身為趙國公子,他丟的還是王室的人。
趙維楨趕忙行禮:“懇請君上為妾做主。”
平原君:“你先起來,這事——”
他話說一半,門外突然傳來大聲騷動。
平原君當即蹙眉,看向自己的護衛:“怎麼回事?”
隻聽大門一聲巨響,趙梁家緊閉的房門竟然是被直接踹了開來!
數十名身著甲胄的兵卒一窩蜂地湧進前院,把正屋團團圍住。
這樣的場麵,讓平原君帶來的護衛一頭霧水,他們也不客氣,立刻亮出兵器:“你們奉了誰的命令?”
“——我的。”
隻聽一個少年傲慢的聲音,從兵卒身後傳了過來。
在正屋內,眾人聽得分外清晰。
“趙梁賊人,竟敢與人私通密謀叛國。”他大聲道:“我公子偃還沒資格抓他了不是?”
正屋席上,趙梁聞言臉色大變!
公子偃踏著傲慢的步伐走向正屋,一聞到肉香,便冷笑幾聲。
“真有閒情逸致,我軍大敗不久,就在家裡設宴享受?”少年人的臉色猛然一變,他跨過門檻:“這屋子裡的人都是反賊,全都給我抓——”
“你要抓誰?”
熟悉的聲音讓公子偃猛然一愣。
他抬起頭,還沒看清室內的人,隻見一個酒器襲來,直接砸到了公子偃的腦門上!
少年被這酒器砸到,更是灑了一身藥酒。他向後踉蹌幾步,跌倒在地。
再次抬頭,才看到正屋案首坐著的,竟然是平原君!
平原君臉色黑得堪比烤肉的烤爐底子,他氣急敗壞地看向公子偃。
前腳趙維楨剛剛哭訴完公子偃仗勢欺人,後腳他居然帶兵堵到人家門裡來了?
“公子偃好大的威風。”他咬牙切齒道:“是否也要把我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