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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餘之後。
趙維楨剛剛結束學堂的授課,她又留下回答了幾個學童的問題。收攏課本之後,魏興匆忙走了過來。
“夫人。”
他把手中信件遞給趙維楨,神色不善:“從新鄭來的。”
趙維楨低頭一看,這信封已經拆開了。約莫是從韓國歸來的商隊先一步把消息帶給了呂不韋,呂不韋直接轉交給了她。
她取出信件,迅速瀏覽一番,而後了然。
李斯的謀劃落空了。
他本意勸韓王入秦來賀,加以扣留,但李斯並沒有說服韓王。
而計劃失敗的最大阻力而是韓非快馬加鞭送回韓國的信件,商隊頭目重金賄賂了宮中侍人,把信件內容抄了一份送回來。
趙維楨闔上紙張抬頭:“走吧。”
魏興:“回府?”
趙維楨:“去食肆拉幾壇子酒,去驛館。”
韓非入秦也有段日子了,她還沒單獨見過他呢。
…………
……
夏陽君的馬車停在驛館門前,不用事先通報,韓非就鄭重地迎了出來。
青年公子麵露驚訝,但還是維持住了一貫的風度。他向趙維楨認真行禮:“君上。”
趙維楨笑道:“彆客氣,我就是來驛館看看。魏興!”
話語落地,魏興立刻招呼下人,把車上一壇壇美酒往驛館裡搬。
“秦王大婚月餘了,鹹陽上下還沒歡慶完畢呢。”趙維楨喜氣洋洋地說:“這楚國使臣馬上就要走了,我特地來驛館送酒。這送也不能送一家,所幸驛館的貴客們人人都有。對了,我聽聞公子非很喜歡我酒肆的蒸酒,還特地為公子帶來了一壇。”
韓非:“……”
明白人不需要細想,就能聽出來前麵的話都是客套。
最終為韓非帶酒才是趙維楨真正的來意。
魏興親自把蒸酒抱了過來,韓非的視線往密封的酒壇一瞥,而後客氣道:“君、君上可願與非共飲?”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力氣。
趙維楨反客為主,抬起右手,親切又傲然地占據了主導地位:“公子先請。”
長案、蒲團,幾道小菜,以及安靜的內間。
這樣的氛圍和布置,幾乎與呂家食肆的場景如出一轍。
唯一的區彆在於韓非對麵的人換成了趙維楨。
下人為二人倒酒之後,趙維楨剛剛拿起酒器,韓非直奔正題:“君上,可是為、為通古而來?”
趙維楨拿著酒器的手一頓,仍然是掛著笑意,將酒杯舉了起來。
“我敬公子。”她說。
韓非並不著急,隻是尊敬地拿起酒器,示意之後,先行飲酒。
待酒器落下,趙維楨才慢吞吞道:“看來公子也知道情況了,李卿在新鄭碰了個大釘子呢。”
“碰釘子?”
韓非一愣,而後理解:“君,君上好比喻。”
蒸酒性烈,一大口下去,韓非的臉頰便鍍上了淡淡紅暈。
沒想到堂堂韓非,還是個喝酒上頭的人呢,趙維楨心想。
但他的眼睛依舊清明。韓非淡淡回敬:“通古請、請韓王入秦,事關重大。若、若為大婚來賀,早就來了,非、非不意外。”
意思就是說,李斯以秦王大婚為由頭,開啟一番長談勸說韓王趁機入秦示好。但韓王要是為婚事而來,那他早就來了,現在不來,李斯也不算碰釘子。
趙維楨卻是側了側頭:“但我覺得,若是沒公子寄過去的信,依李卿的口才,說不定就可以說服韓王呢。”
韓非:“……”
聽到她的話,韓非愕然抬頭。
對上趙維楨笑吟吟的眉眼,他既沉重、又無奈道:“秦國,善行間,非見識到了。”
間就是間諜情報的意思。
“公子非的那封信,孟隗看得心服口服啊。”
趙維楨娓娓道來:“公子說,秦國推廣小篆、度量衡,以及造紙印書,其中李斯功不可沒。如此狼子野心比發兵強攻還要可怕。若說強攻為豪奪,那麼如此文化侵蝕便是下慢性毒()藥。日子久了,人人都寫秦國的文字,讀秦國的書籍,接受秦國的思想,那麼秦國不用發兵,這天下也會自願歸屬秦王。”
說著,她又舉起酒器,自行抿了抿。
“李斯幫助秦國出謀劃策,證明他從頭至尾隻有一個目的,便是助秦滅六國。他去韓國,不論對韓王說什麼,肯定是為了幫助秦國找韓國的麻煩。所以,韓王直接拒絕李斯就是。”趙維楨感歎一句:“公子一番長文,邏輯清晰、言辭犀利,又遠見卓識,孟隗好佩服。”
韓非失笑幾聲。
趙維楨坐在他對麵五分鐘,就已經把韓非、乃至韓國的底褲都抖了出來,韓非還有什麼可說的?
“君上才、才是好見識。”韓非無奈道:“通古履行的,是、是君上的主意。”
“那公子當真覺得有這麼可怕麼?”趙維楨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