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也不用盯著了,畢竟那個小偷眼睜睜看著茶樓那人被拖出去要給斬首,又嚇得暈過去了。
十四阿哥等出了大牢,遠遠看見那人被拖到菜市場中間,周圍幾個侍衛敲鑼打鼓,百姓們漸漸圍了上來,就忍不住小聲問道:“四哥,真要把人斬了啊?還沒問出什麼來呢!”
四阿哥壓低聲音道:“你留意一下那些靠近的人,裡邊有沒神色不對勁的?”
聞言,十四阿哥一愣,立刻就明白了四阿哥的意思,他這是在釣魚啊!
茶樓那人不肯說,那就讓他拖出去示眾,圍觀的人裡必然會有他的同夥在。
十四阿哥環顧一周,見老李也上來了,就低聲吩咐幾句。
老李就帶著幾個侍衛分散開去,看似是在維持秩序,免得百姓們互相推搡摔倒,或者太靠近犯人,實際上是打量著周圍神色有異之徒。
忽然有人高呼一聲:“啊有小賊,我的錢袋!”
他一手還拽著錢袋一頭,另一邊也有人拽著,他們一扯,錢袋就破了,裡麵的銅板和碎銀子就散落了一地。
幾個人忍不住彎腰去撿,其他圍觀的百姓也跟著撿起來,一時亂糟糟的。
老李頓時明白這是對方的陰謀,製造混亂,立刻高呼道:“都蹲下,不準動!”
他舉起長劍大喝一聲,周圍的侍衛也跟著抽出佩劍來,百姓們嚇得一個個都蹲下,掉了錢袋的也連忙蹲下,偷東西的人反而轉頭要跑。
老李腳邊蹲著全是人,要跑過去捉人不容易,正皺眉,就見一支羽箭從遠處而來,準確無誤紮在小賊的小腿上。
對方痛叫一聲倒在地上還想往前挪,老李已經穿過人群把人直接砸暈,讓侍衛拖走了。
他又指著想混在百姓裡麵那個帶錢袋的人:“那邊的,也一起帶走。”
那人連忙哭喊:“小的就是掉了錢袋,不是有意的。”
其他百姓也看了過來,老李就高聲解釋道:“你們分明是一夥的,錢袋上有個口子,早就故意弄破,不然怎會那麼容易扯壞?”
有最近的百姓低頭翻看錢袋,上麵還真有個破口子整整齊齊,一看就是事先用小刀破開,周圍才是扯開的痕跡。
那人還辯解道:“小的冤枉!是那小賊先破開,錢袋才會扯破的。”
不等老李解釋,撿到錢袋的百姓就嗤笑道:“哪家小賊那麼蠢,先把錢袋子弄破了再偷,這不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嗎?”
錢袋子弄破,小賊要怎麼帶走,一邊走一邊掉嗎?
分明就是這人弄破,跟小賊合夥做出一場戲,等百姓低頭去撿製造混亂的時候去劫人!
那人被揭穿了,頓時露出凶神惡煞的一麵,伸手就要抓住前麵一個百姓做人質。
十四阿哥比他的動作還快,羽箭已經到了跟前,穿透了對方的胳膊,讓老李輕易把人抓住了。
四阿哥拍了拍十四阿哥的肩膀道:“十四弟的箭法是越發厲害了。”
那麼多人乾擾,他不但百發百中,還能指哪就中哪,就沒幾個人能夠做到的。
被四阿哥誇獎,十四阿哥嘿嘿一笑,感覺怪驕傲的。
這兩人一捉,周圍有想跑的都被侍衛們發現抓住了,一共十幾個人,老李就指著上首那人問道:“四阿哥,那人還要斬了嗎?”
茶館那人被盯著,拚命點頭,這是願意說了。
四阿哥就揮揮手道:“那就把人先帶回來問問看,不行再拖回去。”
那人正好被侍衛拖回來,聽見四阿哥的話又開始拚命搖頭。
十四阿哥一愣:“四哥,看來他不想說,不如拖回去斬了?”
那人一聽又開始拚命點頭,老李在旁邊忍著笑道:“屬下估計這人的意思是什麼都願意說,讓我們彆拖他回去才搖頭的。”
老李這話一出,那人又開始拚命點頭。
也不必四阿哥和十四阿哥親自過問,老李帶著侍衛就把抓來的人審問了一遍。
睡了一覺起來,四阿哥就已經收到所有的供詞。
得知這是兩撥人,一撥就是想搗亂,激起書生們的憤怒去鬨事,鬨得越大越好。
另外一撥人就是那些貪官的屬下,知道這些貪官估計救不出來了,不過貪官還私藏了一些錢財在彆處,卻擔心被四阿哥等人發現,就被前麵一撥人忽悠著一起準備挑撥書生們,好趁亂去搶財物,然後逃之夭夭。
可惜他們千算萬算,前頭挑撥書生,那些書生卻隻在府衙外邊坐著,沒一頭熱血就衝進去鬨事。
另一邊還選了個膽小的小賊,這人還賊心不改,去那些書生住的客棧路上還要伸手偷東西,恰好被十四阿哥發現抓住,然後引來後邊一連串的事來。
隻能說運氣還在四阿哥他們這邊的,沒叫這些人給得逞了。
四阿哥在折子詳細寫了這些人的事,從頭到尾一點不落。
他寫完後還抓住剛看完卷子的三阿哥看一遍折子,三阿哥無奈道:“四弟寫得那麼仔細,我還有什麼好看的?前麵這撥鬨事的人有些蹊蹺,估計皇阿瑪會派人來帶他們去親自審問一遍。”
三阿哥還是幫忙細細看了一遍,確實沒什麼遺漏的,放下折子後道:“這次鄉試最後取五十五人,就是解元卻遲遲沒能定下來。”
四阿哥還奇怪道:“那麼多大儒都沒能定下解元,是優秀的人才太多很難選誰了?”
聞言,三阿哥搖頭道:“不是太多,而是太少,哪個都不合適,怎麼都選不下去。”
這話聽得四阿哥無語了:“是三哥和大儒們的要求太高了嗎?”
畢竟隻是鄉試,怎麼都能挑出一個來的吧!
三阿哥索性帶著四阿哥去後邊看卷子了,指著十張卷子道:“就這些了,其他的實在沒辦法放進來。”
這次卷子分成兩套,考的內容就是四書五經還有就是策問了。
四書五經還好,隻需要背誦和理解就是,策問就要具體事情來分析解決。
兩套卷子,策問一是治理黃河之事,二是如何充盈國庫。
要是前麵一個,書生們怎麼都能說出一二來,比如建堤壩,比如撈泥沙清理河道之類的。
然而三阿哥的手氣太好,愣是抽到了第二個。
書生們大多對俗務都不清楚,更彆提是做買賣,很多書生甚至覺得做買賣的人渾身銅臭味還敬而遠之,哪裡會知道怎麼充盈國庫啊!
於是策問就寫得花團錦簇,看完感覺文筆不錯,壓根沒什麼內容,全是廢話。
三阿哥看了幾十份之後就看不下去了,大儒們也是費儘心思挑出幾個好歹說出點東西來的。
四阿哥如今一看,也能明白他們為何挑不出來了。
要麼說是增加稅收的,要麼說是減少官員俸祿的,要麼說是讓犯事之人增加贖罪金。
還有拍馬屁說國庫已經滿得要溢出來了,哪裡還需要充盈,後邊一個勁開始拍龍屁覺得皇帝英明,國庫是用之不竭之類的。
四阿哥頭疼地放下旁邊的卷子,伸手拿起三阿哥他們選出的十張來。
總算答案沒那麼辣眼睛,最上麵這個還算言之有物,說是要增加西洋人進貨的稅收,因為舶來品的價格定得非常高。
另外還用他們的紅茶反過來作為英吉利茶來賣出天價來,讓本地紅茶賣得反而沒那麼好不說,這些洋人又壓低收購的價格,遏製此事隻能用重稅,還能給國庫增益。
四阿哥看得有趣:“此人對茶山倒是十分熟悉。”
三阿哥看了看對方的籍貫和身份道:“聽聞前頭幾代都是茶農,家裡有兩座茶山。後來被洋人擠兌得不行,從小苦讀打算出仕來改變現狀。”
雖然讀書到當官需要很多年,但他總歸是在努力了。
四阿哥點點頭道:“洋人此事確實過了,之前九弟就跟我提過,原本是正山小中改頭換麵叫英吉利茶,價格就翻了百倍。”
三阿哥知道英吉利茶賣得價格不便宜,卻沒怎麼嘗過,居然是正山小中嗎?
“那確實過了,該整治一番才是。”
四阿哥點點頭,又看了第二張卷子,此人提出的是清理貪官,尤其是鄉鎮小官。
他們大規模侵占良田,為了避開地稅,要麼在田契上改為荒地,上下沆瀣一氣,就是把良田分給佃農。
名義上是佃農的,收成他們隻有三成,還需要承擔地稅。
地稅是人丁和田畝雙重稅收,讓佃農苦不堪言,辛苦一年,到頭來手上幾乎沒有糧食,還得跟地主借。
這一借還有利息,利滾利,最後根本還不起,世世代代都變成農奴了。
四阿哥的指尖在卷子上點了點:“這人對佃農的事十分熟悉,難不成……”
三阿哥看了眼對方的身份還挑眉驚訝道:“這人真有意思,他不是佃農的孩子,而是一個鄉紳的兒子。”
一個鄉紳的兒子居然給佃農抱不平,真是夠稀罕的。
但要不是他說出來,恐怕都沒人知道這些鄉村不起眼地方的佃農過著什麼樣的悲慘生活。
“他同情佃農,卻不知道是不是清楚說出這件事後,鄉紳會有什麼樣的下場。”四阿哥不確定這人是同情心泛濫,連家裡人都不顧,還是當地佃農的下場太慘,讓他都於心不忍,願意大義滅親的。
三阿哥深以為然:“所以我沒把他放在最上麵,不太合適。”
如果真是大義滅親,哪怕成為解元,家裡人一旦落罪,他也止步於此,沒必要白占了一個解元的身份。
四阿哥沉吟片刻道:“既然無法決定,不如就交給皇阿瑪來就好了。”
有什麼事,讓皇帝決定就行!
三阿哥看了他一眼,隻覺得四阿哥做事果然足夠謹慎,轉頭就寫了折子,連帶四阿哥那個折子一起送進京城去了。
皇帝看完兩本折子後摸著胡子道:“果然讓老四去是對的,辦事果真謹慎有序得很。”
江南科考有條不紊的,官員們都處置妥當了,想鬨事的漏網之魚也抓了起來。
皇帝派人去打探那個鄉紳當地之事,比卷子上寫得要慘烈多了,很多佃農賣兒賣女,又或者累死在田地裡麵,家破人亡。
哪怕想要告官,卻連府衙的門口都摸不到,要是跑的話就是逃奴了。
被打死了幾個之後,所有人都不敢再跑,隻能認命的。
原本該是兒告父被視為不孝,但是這人曾被一個佃農救過,最後沒能護住對方,才讓這個兒子在科考上忍不住把事情說了出來,不算是直接告,卻是知道感恩之人。
皇帝的回複到達四阿哥手裡,他看了一眼就送到三阿哥手裡。
三阿哥一看就詫異了:“皇阿瑪居然點了那個鄉紳的兒子當解元,這是打算讓他繼續往上走了?”
四阿哥答道:“既是皇阿瑪點頭了,想必也是查探過,此人該是沒什麼問題。”
雖是告父卻沒完全告,不算得上是汙點。
隻是在四阿哥看來,這人想必以後會成為禦史,也隻會是禦史。
禦史的品級不高,權力卻不算小,能夠彈劾百官,隻適合正直又不戀權勢之人,此人不得不說正合適。
解元定下了,布告就貼了出去。
報喜的差役發現在客棧大堂找不到解元,讓人上去找,才發現對方渾身亂糟糟在房間不知道坐了多久,被叫出來還滿臉茫然。
得知自己成為解元,他愣了一下之後就痛哭出聲,哭得久久沒能停下來。
其他人起初以為他是高興的,後來麵麵相覷,感覺有點不對勁。
等回頭得知此人是在卷子上狀告親父,頓時對這位解元敬而遠之。
此地事了,四阿哥他們準備離開,臨走前還見了一下這位名為樓直的解元。
樓直剛過弱冠之年,一板一眼給幾人行禮。
四阿哥看著他道:“你的事已經上達天聽,能成為解元,是因為你在卷子上的正直和大義滅親。估計你以後會被非議纏身,若是受不了,那麼就止步於此,不必繼續走下去,我回京會稟報皇上的。”
樓直紅著眼圈躬身行禮道:“在下不後悔,隻盼著人間慘劇不會再有。”
短暫的見麵很快結束,幾位阿哥出發回京城。
三阿哥上馬車後對四阿哥低聲道:“這人過於天真和想當然了,以後他真踏進朝堂,恐怕要摔個頭破血流。”
如今還是個解元,進京後還有會試和殿試,樓直能不能走到最後還未必。
不過已經在皇帝這裡記了名,隻要成績不是差到泥裡去,應該也不會有大問題了。
四阿哥卻笑道:“他要當個禦史的話是綽綽有餘了,不心思簡單一點,還真不適合當禦史。”
三阿哥一怔,倒是讚同道:“四弟說得對,禦史要是畏畏縮縮,又或者怕這個那個,不敢告這個那個的,就很不必留下了。”
禦史就該心思簡單,對就是對,錯就是錯,然後敢於說話,鳴不平。
一個畏懼強權,不為不平之事發聲的,叫什麼禦史呢!
四阿哥抬頭看著車窗外倒退的景色,心裡也鬆口氣,他們總算是能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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