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最動聽(2 / 2)

劍擁明月 山梔子 10131 字 8個月前

“好計謀啊陳如鏡。”

一直不動聲色的黑衣少年忽而嗤笑一聲:“為了這個真相,你竟甘願用自己的命做賭。”

“我猜如今,原本死盯著你的人,”

折竹站起身,猶如點漆的眸子輕抬起來:“應該很快就要發現我了吧?”

“你師父說你少年早慧,我已見識到了。”

陳如鏡清臒的麵容上露出一個笑:“我已經是快死的人了,但為一件我本不知情的事而死,是否太窩囊了些?孩子,你說是吧?”

他故意在那裡留了隻有這少年才能解得開的謎題,表麵是為躲避那些追殺他的人,但實際上,這不過是他引這少年相信他知道張元濟重傷真相的手段。

今日一過,那些追殺他的人,便會發現張元濟在世間還有一個徒兒,到時萬般算計與殺機,終將湧向他眼前這少年。

“你來之前,未必沒有猜到這個結果,但你還是來了。”

陳如鏡說了太多的話,人已越發顯出疲態,但他定定地望著這少年:“你師父與我是摯友,我相信他並非有意將我牽扯進這旋渦之中,所以我甘願詐死,躲藏這幾年,隱瞞元濟還有你這個徒兒的事實。”

“但是折竹,”

陳如鏡準確地喚出他的名字,“你在蜀青追問造相堂堂主有關辛章的事時,我便知,你有心為元濟報仇,你既有此心,我當成全於你。”

“誰害了元濟,誰便是害我的真凶,你若能替他報了仇,便也算替我出了氣。”

陳如鏡說著,又喚一聲:“添雨。”

添雨立即將短刃收入袖間,隨即從自己的發髻裡取出來一枚小小的私章走向折竹:“小公子,給你的。”

她麵帶笑意,神情曖昧。

然而還沒走近那少年,便見他筋骨漂亮的手握住腰間的靈蛇劍柄,銀光一閃,晃眼一瞬,添雨手中玉綠色的印章便已被那軟劍薄刃挑去。

這般不解風情,足令添雨一怔。

“我這樣做並非是要置你於死地,而是隻有他們發現你,知道你,你才會有機會接近那個真相,這枚印章是當初我遣人尋妙旬時,妙旬主動找上我的人,要我帶給元濟的,隻是我尚未將它交給元濟,元濟便已經出事了,他當時執意要回業州,而我又開始莫名其妙被人追殺,這東西便一直留在我手裡。”

陳如鏡如釋重負般:“好了,此時他們還找不到這裡來,你若要留些時間自己想想清楚,便趕緊走吧。”

第十五失魂落魄般跟著折竹走出院門,他為尋父甚至甘願隱姓埋名入櫛風樓,可即便是眼線遍布大燕的櫛風樓,也尋不到一個季羽青。

身後的院門合上,第十五忽見身前的少年停步。

“小十七可是對我起了殺心?”第十五苦笑。

老槐樹的濃蔭底下,那少年聞聲,麵無表情地回轉身來:“你我就此分道吧,十五哥。”

第十五一怔。

陳如鏡的武功雖在江湖中也頗排得上號,但他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棋癡,當年他母親入玉京尋父未果,隻在陳如鏡的棋院裡找到一個行囊,其中有一本棋譜,那上麵皆是陳如鏡與名手對弈過的棋局。

而那時,第十五的母親在玉京尚未來得及向他打聽他父親季羽青的下落,陳如鏡便忽然暴斃了。

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陳如鏡,卻終究還是白忙一場。

“你當初發現我的身份時,你我便做了交易,你助我脫離櫛風樓,我便將這東西給你。”第十五伸出手,掌中靜躺著一個小巧精致的銅製魯班鎖。

那每一塊方正的銅塊又由更小的銅塊組合而成,其上鏤刻繁複的文字與紋飾,可以任意移動,排列組合。

“但因陳如鏡的突然出現,我便又要你替我問出我父的下落,此事,原是我的不是,而今你我雖好似不能再做一路人,但這樣東西,我合該給你。”

第十五一如往常那般笑盈盈的:

“你今日既肯放過我,那我也該說話算話一回。”

黃昏雷聲轟隆,烏雲很快遮蔽起夕陽,陰沉暗淡的天色籠罩四方宮牆,被炙烤得滾燙的玉京下雨了。

“若是昨夜下的雨,說不定摘星台的火也就早早地撲滅了。”

守在殿門外的宮娥望著打在地麵的一滴又一滴濕潤的痕跡,說道。

“是啊,聽說那證心樓燒沒了,大殿也被燒著了,這下星羅觀的道士們再入宮清醮,也沒地方了,隻怕要等重建摘星台以後才行。”

另一名宮娥也接著話頭說下去:“這樣才好呢,我們公主便不用日日去摘星台了,那些采露宮娥也能歇些時候。”

“慎言。”

鶴紫抱著公主要的東西跑回來便聽到她們這些話。

“鶴紫姐姐。”

幾名宮娥立即喚她一聲,再不敢多說,隻推開殿門讓她進去。

“公主。”

鶴紫進殿,見商絨在案前習字,她行了禮,起身瞧了一眼,竟不是什麼青詞道經,滿紙皆是一行詩句。

“夜深知雪重,時聞折竹聲。”

鶴紫念出來,即便她不通文墨,也露出笑,道:“這詩句真美,瞧著就像能聽見聲兒似的。”

是下雪聲,也是積雪壓斷竹枝的聲音。

“是很好聽。”

商絨垂眼看著紙上的字痕,輕聲道。

“公主,這些都是我才從膳房裡拿回來的糕點。”鶴紫將食盒放下,便恭謹地退出門去。

商絨才擱下筆,便聽見內殿裡有些響動。

她立即起身,掀簾跑入內殿裡,正見那滿窗煙雨,而少年倚靠在窗邊,他的眼眉與無法皆被雨水沾濕了些,眸子黑得發亮。

“我聽見了。”

他說。

什麼?

商絨起初並未反應過來,她走近他,少年的聲音裹在一片淅瀝清脆的雨聲裡:“你喜歡我的名字。”

商絨的臉頰發紅。

可是她仰望他,拉著他冰涼的手指,示意他低頭來聽她的悄悄話。

少年果然乖順地俯身。

商絨看著他半垂下來的濃密眼睫,她好似受到某種蠱惑,抓緊他的指節,抱住他親了一下他的嘴唇。

“第一次聽時,你不說,我也知道是這兩個字,那時我就覺得很好聽。”

她認真地說。

他的名字,是這世上最動聽的聲音。

這樣近的距離,她眼見少年的耳垂燙紅起來。

可是他的睫毛顫動一下,側過臉去,薄唇抿起一條線來,隔了會兒才平靜似的:“哦。”

“你的耳朵……”

商絨自己的臉還紅紅的,卻好奇地伸手去戳他的耳垂。

折竹一下往後躲開了些。

他的耳垂紅得滴血,可滴答雨聲裡,他迎向商絨的視線,卻又不自禁臨近她,灼熱的呼吸輕拂,滿懷期盼地問:

“簌簌,能再親一會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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