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梨攀著一棵鬆樹吃力地往上爬,身上的濕衣服這時候成了沉重的枷鎖,她踩著樹乾,腳下半米就是波濤洶湧的洪水,且水位還在漸漸升高。
冰涼的雨水落在她眼睫上,忽然,身後猛地傳來一道拉力。背包的帶子被洪水裡的樹枝纏住,不斷往下麵拖,蔚梨體重本來就輕,如此一來竟輕而易舉被拽進了洪水中,半個身子沒了下去。
“威利落水了!”第一個察覺動靜的華山驚叫道。
蔚梨根本看不清眼前的東西,她在水中沉浮,那些洪流卷著的樹枝石塊自旁邊滾過,不斷砸在她身上,讓她根本分不出精力使用水係異能。
而蔚梨之所以還沒有被洪水衝走,是因為胳膊上還纏著剛才過小溪時大家串在一起的藤蔓。那窄窄的藤條成為希望之線,支撐著她在水中起起伏伏。
但也隻剩下一個頭了。
看見她的模樣,阿德萊簡直目眥欲裂,他往前一撲,瞬間躍到最近的樹上。他一隻手狠狠拽住藤蔓另一頭,在自己手臂上纏了幾圈打結,大吼著:“死也彆鬆手!聽到了沒!”
蔚梨艱難地把頭浮出水麵,她不停大口吸氣,艱難朝著他的方向伸出右手。
隻是下一刻,藤條斷裂,隻聞“撲通——”一聲,她整個人淹沒在洪水中。
阿德萊眼睜睜看著蔚梨消失無蹤,下一瞬幾乎不用思考,一個縱身也躍進了水裡。
滾滾洪流卷著枯枝敗葉如奔馬奔騰而下,兩個人的身影徹底消失,紅隊剩餘的學生們攀在樹上,誰也沒有動作。他們心頭十足震驚,臉上則是滿滿的不可置信。
“啊啊啊我的老天爺!!”
“威利落水了,然後阿德萊也跳進去了!”
“救命!誰趕緊通知老師啊,要出人命了!”馬科大叫。
而遠在山穀另一頭的石雨燕也察覺到了不對,他看到天空中厚得如棉被一樣的烏雲層,立刻聯絡了校方救援隊。
“第三期龍嶺荒原紅藍對戰特訓出現意外情況,雨勢太大引發了洪水,山體滑坡也極有可能造成泥石流,確保學生安全,請立刻支援!”
救援隊很快發回信息:“收到。”
不過一分鐘的時間,三台老鷹形狀的直升機自二十公裡外的軍用空港起飛,他們駕駛的是醫療型救援機甲獵鷹號,可以變換人形和老鷹兩種形態,二十公裡的距離,隻需要幾分鐘就可以趕到,是現下南河星係使用最廣的一種救援機甲。
石雨燕聽著遠處轟隆隆的雷聲,還有成片成片被颶風吹得搖擺的濃綠樹冠,心頭七上八下。
平時罵這群蠢學生罵的狠,真出了事比誰都著急。
他捏緊拳頭:“希望大家可以幸運點,找地方躲避……”
可話音還未落下,石雨燕的手環上忽然收到N條求救信號,位置相當統一,完全就是聚集在一處。
他表情一凜,這種情況隻有一種解釋:那就是一整個小組的學生都遇難了。
淒風苦雨,被傾盆大雨連續衝刷下的龍嶺荒原宛如災難片裡出來的布景,零星沒有被水淹沒的山道也濕漉漉的寸步難行。
洪水傾瀉而下,將漫山遍野的溪流彙聚成濤濤大河,卷走一切障礙物。
一組的學生們如同猿猴一樣掛在樹枝上,華山、馬科和愛德華扒著同一棵巨樹,三人渾身濕透、目光呆滯。
愛德華滿臉都是水,分不清眼淚還是雨滴:“都怪我,我剛才就不應該用那麼細的藤條,如果再粗一點,多堅持幾秒鐘,威利同學就不會掉下河了。”
馬科擦著臉上的泥水,泣不成聲:“也要怪我,如果不是我太胖走的慢,威利為了拉我一把耽誤了十秒鐘,他肯定就已經爬到了樹上。”
華山把臉埋在胳膊肘,聲音哽咽:“最應該怪我,我早上出發的時候就不應該提議走這條路,繞過那條小溪,他們兩個誰都不會有事。”
三人哭喪著臉,整個小隊的學生都悲痛難耐,正在失落的時候,他們頭頂突然卷起一陣大風,隨後一個漆黑的鋼鐵巨鳥從不遠處飛來,盤旋在他們頭頂的樹冠之上,螺旋槳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馬科擦了把眼淚:“這是獵鷹號救援機甲,是雨燕老師來了。”
“嘿——我們在這裡——”
一分鐘後,這巨鳥形態的機甲緩緩下放一條熒光紅的救援艇,在根本看不清東西的密集雨霧裡,這條耀眼的救援艇逆流駛來,上麵站著幾個男人,黑魆魆的倒像是黃泉路上的擺渡人。
石雨燕帶著一眾救援隊員趕到時,這群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們一個個泣不成聲。
“老師,趕緊去救威利和阿德萊同學吧!”
“他們順著下遊漂走了!”
“已經過了這麼久,不知道被洪水衝到哪裡去了嗚嗚嗚。”
石雨燕一胳膊摟過兩個往機甲旋梯上帶:“你們先上去避難!我已經確定過了,他們現在的坐標比較穩定,兩人應該都沒有大礙,最起碼已經脫離了洪水,現在另外一架救援機甲已經趕去解救他們了!”
一幫男孩子這才鬆了口氣:“那就好!”
獵鷹號救援機甲內部空間很簡單,一個客艙,一個駕駛艙。
華山等人濕漉漉地登艦,一走進客艙就看到聚在一起取暖的紅隊另外兩組學生,他們因為沒有遭遇洪水,模樣還不怎麼淒慘。
“你們沒事吧?”
“我們還好,就是遇到一群因為泥石流狂奔的野山羊,躲避了半天。”
“彆擔心,阿德萊和威利會找到的。”
馬科轉過頭,一下在客艙角落裡發現了熟人:那幫被他們捆在大樹上,並且用土籬笆包圍起來的藍隊俘虜。
或許是因為華山幫他們壘的土牆太厚實,他們甚至連衣衫都沒有怎麼濕。
狹路相逢勇者勝,藍隊的人看見這幫敵人,眼紅了。
迪倫一點風度也沒有,冷哼一聲:“贏了又如何,就當我們八個的信號器打了水漂了,到頭來還不是要棄權。”
馬科怒:“換你被洪水卷走試試!”
洪勇卻沒顧著鬥嘴,他瞧見他們的慘狀,甚至還有心思想著比賽的事:“鮑恩老師,這場比賽還能繼續嗎?如果我們全部算出局,那賽場裡還剩多少人?”
藍隊的帶隊老師鮑恩聞言一愣,他瞥了眼石雨燕,慢條斯理道:“按理說,這場比賽應該暫停的。”
但是他又看了看手環:“終端顯示,加上現在另一艘機甲上解救出來的學生,你們兩個組幾乎已經出局了大多數。不過,我們藍隊還剩三個人沒有求救,他們在山坡另一端,那裡沒有洪水。”
“你們紅隊不也還剩兩個學生沒找到?”他緩緩道。
石雨燕皺眉:“鮑恩,你瘋了?他們是被洪水卷走了!”
男人倒是格外平靜:“我沒瘋,隻是事實如此。服役戰士的野外訓練什麼突發情況都可能發生,泥石流算什麼,我還遇上過地震和海嘯呢,一個班全都死光了!遇上災情連點膽量都沒有,還做什麼星際戰士保衛帝國!”
他深吸口氣,平複過於激動的心情:“我們藍隊的那三名學生沒有發布求救訊號,就一直有比賽權利。你們的那兩人如果不棄權的話,一直到明天早上,在比賽期限內,他們都有充足的時間可以較量。”
鮑恩看了看石雨燕氣急敗壞的樣子,慢條斯理道:“當然,如果他們被救援艦找到,那就是出局。如果他們安安穩穩苟活到明天早上,藍隊的三人存活率也超過了紅隊的兩人。不管兩種情況的哪種,你們都輸了。”
客艙內的氣氛一下子凝固,落針可聞。
下一瞬,馬科猛地站了起來,眨眼間他渾身覆蓋滿金屬,掄起巨大的金色拳頭就要招呼到洪勇臉上。
隻不過兩個學生死死抱住了他:“冷靜,馬科!老師還在呢,你想吃處分嗎?!”
“放開我,我非得把他揍成餡餅不可!”
客艙內亂成一團,罵戰的,打架的,混亂的局麵下,華山回頭望著荒涼危險的森林,在心裡默默祈禱:希望他們可以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