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看了露天電視以後, 回去蔚梨就做了一個夢,還是第一視角的清醒夢,不過好像又有哪裡不一樣。
她感覺渾身劇痛,不光有嚴重的失血, 還有好幾處骨折。
這在夢中還是第一次出現。
蔚梨艱難地睜眼一看, 發現自己躺在廢墟裡, 身體被一塊巨大的鐵塊壓住動彈不得, 身下已是血泊。
她瞬間就明白自己又‘上身’了那位安德莉亞王女的過去,可奇怪的是,為什麼明明不是自己的身體,她也會有這麼清晰的痛感?仿佛她們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蔚梨抹了把糊在臉上的土, 咽下牙關的腥甜,她想要試圖搬動身上的廢鐵, 結果發現這好像是某種飛行器上的翅膀殘骸,非常沉重堅硬。如果不是附近有塊大石頭, 呈力學三角結構支撐住了,此刻她早已變為肉餅。
不遠不近有爆破的聲音傳來, 這裡好像是一處戰場,淩冽乾燥的風吹在臉上, 帶來濃厚的血腥氣。
傷口很深,痛感強烈。蔚梨隻小範圍挪動了下胳膊, 就感覺五臟六腑都移位了。手臂傷處的血液順著指尖滴下, 鮮紅的顏色與白皙膚色對比格外強烈, 像盛開於死亡的玫瑰花。
蔚梨轉動脖頸艱難地向下望去, 因為她現在身處的地勢較高, 可以清晰地看見不遠處的景象。砂石廢墟上散落著許多屍體, 有人類士兵的, 也有宇宙沙蟲的。那些損毀的機甲和小型戰艦殘骸滿地都是,火光衝天、哀魂遍野。
這裡應當經曆了一場時間不短的苦戰。偶爾有幾個還活著的士兵大叫著呼喚誰的名字,可蔚梨隻覺得耳畔嗡鳴,她已經聽不見了。
血從大大小小的傷口流出來,濡濕了盔甲和作戰服,浸染了身下的砂石地。
蔚梨舔了舔乾燥的嘴唇,隻嘗到一嘴苦澀。她能感到體內的水係異能正在源源不斷修補傷處,木係異能自動催生周圍的野草努力撐高保護她的軀體,但一切都很徒勞。
因為蔚梨感到很累,那種累不光是身體千瘡百孔而已,她很快就知道,這種感覺來自於這具身體本身。
是第一王女的求生意誌薄弱。
可蔚梨不一樣,現在的蔚梨想要活下去。
“砰——”一聲爆破就近炸開,飛沙走石。
新增加的小傷口喚醒了即將休克的意誌,蔚梨偏頭望去,見就在她的下方不遠處,一個新的彈坑,裡頭趴著隻半死不活的低級沙蟲,除此之外還有一個人類士兵。
沙蟲還在嘶嘶叫著,它被炸斷了大半身體,但因為極強的生命力,仍在做最後的抵抗,它震動那可怖的鋸齒狀口器,甚至還想蠶食附近的人類屍體。
蔚梨厭惡地盯著那可怕的怪蟲,猶豫著要不要發一個水刃看看。
但忽然從旁橫來一刀,有人結果了它,一把激光刃插在沙蟲腦門上。
那被埋在彈坑裡的士兵隻剩一條胳膊還能動,他用最後的力氣狠狠給了敵人一擊,隨後就隻能仰麵躺著了。
蔚梨靜靜打量著他,這士兵很年輕,頭盔掩蓋下依稀能看出半張英俊的臉,但他斷了一條腿,身上被碎石覆蓋,一動也不能動,看起來像是在等死了。
明明他們倆都是等死的人,他卻是一臉決心赴死的模樣,很平靜也很灑脫。
戰場上風聲很平靜,蔚梨看見他右手握拳將自己的名牌放在胸口,雙目定定看著天空。不知道怎麼的,她覺得他不應該止步於此。
“你想活下去嗎?”她努力伸長了手臂,朝那士兵探頭下去。
鮮血順著她的臉滴落,飛揚的金發染上塵埃,一滴滴紅色的花朵開在加西亞臉上。
他顯然看見她了,一秒的錯愕後,張嘴大喊了什麼。
可蔚梨已經聽不見了,她隻模糊看到對方臉上滿是震驚的表情,他不斷大吼,神情痛苦,掙紮著想要站起來,隻是身上壓的碎石太多了,根本動彈不得。
她又問了一遍,朝那男人伸出了手。
“你想活下去嗎?”
依舊沒有得到回答,蔚梨眼前的景象開始泛紅,最終消失在那士兵無聲的痛苦嘶吼中。
*
一瞬間的失神後,再清醒過來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在休息室裡睡著了。是靠著更衣櫃睡的,整個後背都麻得不像自己的。
華山走過來關切問:“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蔚梨搖搖頭,捏了捏肩膀:“沒什麼,隻不過做了個奇怪的夢。”
華山點點頭:“是最近壓力太大了吧,畢竟咱們班被征召入伍參加王女生辰慶典,想想我們竟然要和其他正式士兵一起維持秩序,我就緊張死了。”
“彆怕,大家都在一起。”蔚梨笑了笑,和華山一起並肩往機甲訓練室走去。
沒錯,斯塔利軍事學院收到軍隊指揮部通知,要調遣三個年級的優秀班級加入到王女生辰慶典的安保防禦中去,為了應對各種突發情況,他們要進行武裝基礎強化才行。
所幸比起二年級和三年級,一年級的大家隻需要負責街道上的秩序維持,說白了就是誌願者,難度不高。
蔚梨來到訓練室的時候,另一個班的學生已經在那了。
薩克雷正和波普說話,聞聲回頭一看,麵色立刻就不好了:“真的假的……又是這幫人。”
蔚梨毫無心理負擔地抬手朝他們打招呼:“嗨!”
波普身體瑟縮了一下,仿佛回想起了被埋冰層的那一天;薩克雷摸了摸自己剛痊愈的胳膊,被阿德萊烤白薯的滋味還曆曆在目。
二班:糟透了。
開始上課後,兩個班級的學生以軍姿分列兩側。
蔚梨站在阿德萊身邊,借著他高大身體的遮擋悄咪咪看向一旁,那裡佇立著一架灰色帶紅色花紋的機甲。
實在不是因為她注意力不集中,隻是因為——這家夥實在是太大,太壯觀了!
雖然隻是一架學生使用的實習機甲,上不了戰場的那種,但也是真正的宇宙外星人科技!人站在它旁邊矮小的像個螞蟻一樣。每一個關節,每一塊鋼鐵骨骼都恰到好處,真正詮釋了什麼叫鐵血的美。
其實在遙遠的21世紀地球,機甲這種東西已經頻繁地出現在遊戲和動畫中,對偶爾也是個宅的蔚梨來說並不陌生,但這和親眼相見比起來,也是完全不同的體驗。
所有學生都在偷瞧一旁的機甲,站在訓練室中央的一位紅胡子老頭說話了,他個子矮小,但那副乾枯的身體裡仿佛蘊含著巨大的能量,吼起來中氣十足:“我叫紅彪,你們可以叫我彪老師或者彪哥,感恩戴德吧,由我來帶你們這次的特訓課程。”
“彪老師,機甲隻有一台嗎?”馬科率先舉手。
老頭淡然道:“當然。你們一年級根本還沒有上機實操的機會,這次是因為臨時參與慶典,提前進行人機混戰配合訓練,所以兩個班配了一台實習機甲。”
“太少了!我們有幾十個人呢!”男生們哀嚎。
老頭胡子一抖,眉毛倒豎:“開什麼玩笑,就憑你們這群小兔崽子,上去不就是搞破壞的嗎?!這一架實習機甲的成本就接近80萬星幣,β星中等收入人家一年的生活也才4萬星幣,就連我的工資……”他不說話了。
蔚梨低頭算了算自己接近赤貧的餘額,咋舌:好貴!
馬科垮了臉:“所以我們今天是來訓練了個寂寞的嗎?”
紅彪看了眼不做聲的阿德萊:“機甲師由A級的阿德萊擔任,他已經接受過多年駕駛訓練。其餘人必須要儘快熟悉步兵與機甲的配合作戰。優秀的機甲師,是要與機體共存亡的,但是一場戰爭的勝利,卻不是僅靠機甲而已。”
就現階段,南河星係的大部分戰鬥依然以機甲和星艦為主力進行,但因為士兵數量眾多,其主要的作戰方式其實是機甲戰士 武裝步兵的組合模式。
“這種模式十分方便,既可以彌補火力不足的缺陷,也可以深入敵營靈活作戰。”紅彪說道,“基礎知識和模擬駕駛你們都應該學過了,現在,所有人全副武裝,拿起武器!!”
“抬頭!挺胸!戰士就是絕不低頭!”
一開始上課,老頭那瘦小的身體裡好像可以爆發出無限的力量,他的紅胡子也仿佛要燒起來。
“你們身上穿戴的是甲級步兵武裝,左手臂上裝備了RX輻射屏障,隻要能源還在就能一直張開,這屬於標準戰備裝,尋常的鐳射槍打不死你們,就算是低級沙蟲的攻擊也能扛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