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同年級的學生，隻是他們身上的防護服被撕成了一條條的口子，血跡滿身，輻射屏障已經破裂，連隨身帶的武器都碎成了渣渣。
蔚梨扶住一個摔倒在地的男生：“你好像是第四組的吧？你們怎麼在這裡，發生了什麼？”
那個學生隻剩頭盔還完好，他抬起頭，雙手緊緊抓住她的衣服，呼吸的熱氣噴在頭盔麵罩上。一雙眼滿是驚恐，他淒厲喊道：“快跑、快跑啊——”
“γ1上有沙蟲！”
*
第一個撞上的其實是阿德萊。
他當時正好尋找到第一組學生們的蹤跡，準備追上去看看情況。沒想到就在森林裡遇見了剛剛降落的一隊沙蟲。
它們走過的地方，毒素讓草木枯萎、水源汙染、環境死亡。
而這番竭澤而漁的侵略，僅僅是為了覓食。
沙蟲的胃袋永無止境，不光是動物、植物……還是人類，一切都是它們的口糧。
阿德萊被二十隻沙蟲圍攻了。
也不知道混戰了多久，1號機甲周身幾乎都被火焰包圍。因為持續高熱，駕駛艙裡溫度已經變得難以忍受，阿德萊渾身都被汗水濕透，他看著機甲腳邊倒下的四五隻沙蟲屍體。
——鮮血和殺戮沒有讓它們懼怕，剩下的那些甚至在吞噬同伴的血肉，毫無人性。
忽然“咣——”的一聲。
背後一陣劇烈撞擊，一隻巨大的工兵沙蟲躍到了1號機甲的背上，鋸齒狀的口器死死咬住關節縫隙處。
【艙體穿透！穿透！】
係統發出刺耳的警報。
阿德萊猛地咬牙揮舞長刀，帶著火焰的刀鋒朝後斬下，和沙蟲一起飛出去的還有半塊鈦鋼合金外殼，那是機甲肩膀上的。
沙蟲的血液和□□都有毒，那種毒甚至能腐蝕金屬。阿德萊毫不猶豫斬落被腐蝕得千瘡百孔的左臂，機甲左邊肩膀的鋼筋肌腱甚至都已經被咬斷了，破損的地方冒著火星子，發出滋滋的聲音。
【機體左翼故障，動力係統失效】
【機體溫度已達警戒線，危險危險危險】
【請駕駛員立刻脫離】
阿德萊一掌拍下，原本聒噪的係統提示安靜了。
他額頭上受到劇烈撞擊傷，傷口的血液順著臉頰往下淌，阿德萊取下頭盔扔在一邊，隨手抹了把臉，緩緩平複粗重的喘息。
駕駛艙的強化玻璃上布滿了抓痕和血跡，他就隔著這些血點看向麵前一隻又一隻、完全沒有痛覺的可怖怪物。
低級沙蟲群沒有智慧，但是中級沙蟲有，當它們侵犯另一個物種的領地，會首先選擇最強的那個個體殺戮，也就是先把首領消滅掉，再開始蠶食餘下的。
阿德萊駕駛著機甲獨行，散逸的異能最多，自然就被認為是學生中最強的存在，首當其衝遭到圍攻。
可事實是，1號機隻是實習機甲，若論機身強度、裝備的武器水平都大大不如服役機甲，用作教學勉勉強強，等到真的對上宇宙公敵沙蟲群，簡直就是被當成玩具完虐的存在。
阿德萊一動不動，他手中火焰永不熄滅，而在對麵，那些低級沙蟲們詭異的複眼也緊緊盯著他，隨時準備撲上來。
兩方僵持，他甚至不知道救援什麼時候會來，也不知道活著的同學們還剩多少，他能做的就是站在這裡，不倒下。
獨臂機甲勾了勾手：“來啊，一起上？”
*
而在γ1的另一邊，天空上。
“啊啊啊啊！”
“都給老子去死！！！”
石雨燕操控著獵鷹號救援機甲攻擊敵人，鳥類形態的黑色外殼已經飛濺了不少血液，重型炮火圍攻下，幾隻零散沙蟲從半空摔落砸在地上。
雖然是軍用服役配置，但是獵鷹號主攻的是速度和救援，實戰火力一般。石雨燕回頭看了眼客艙裡橫七豎八躺著的諸多學生，心如刀絞。
他努力接通校方的通訊，在大風暴天氣裡，連信號都變得斷斷續續，難以維持。
“指揮部，我已發現了第六組的學生……重傷兩個瀕死五個……我馬上把他們帶回去。其他幾個組的在哪裡……”
過了好一會才收到大本營發回的信息：“……根據坐標最後消失的地點，第三組離你最近，大約十五公裡，位置在……。”
得到坐標，石雨燕立刻加速，獵鷹號在空中轉了個彎，破開一路的雲霧疾馳而去。
石雨燕聽著機艙裡學生們的痛呼，其實心裡在想：大蛇艦隊發來的消息裡明確說了群落裡有一隻中級沙蟲，但是一路上他們遇見的都是零散的低級兵蟲，暫時還沒有發現那隻中級的在哪裡。
希望不要讓學生們遇上了才好……
沙漠中央的大本營內。
老師們收到兩台救援機甲陸續發回來的通訊，雖然信號不好聽不清幾個字，但總歸知道營救出了部分學生，至今還沒有死亡人數，消息是好的。
“那兩名駕駛機甲的學生呢？”年紀組長問。
桑北回答：“阿德萊主動要求先救援其他組的人，他現在已經走到了第一組學生的附近，但距離兩台救援機甲都很遠。而且現在1號機的損毀程度已達56%，現在純靠阿德萊自己的A級火係異能在吊著一口氣。”
“至於安德魯駕駛的2號機甲……已經無法聯絡。”
無法聯絡……
兩邊都沉默了。
這種情況的原因隻有兩種：第一、2號機甲駕駛員安德魯死了，第二、2號機甲損毀程度100%。
一名前途優秀的B級序列學生就這樣失聯，無論是哪一種，眾人的心頭都仿佛被巨石壓住，喘不過氣。
一名其他班教授理論知識的老師一拳捶向牆壁，怒吼道：“大蛇艦隊到底還有多久能趕到，為什麼沙蟲群會到南河星係來，明明大部分都被驅逐出境了啊！這幫臭蟲，讓他們來圍攻我們！為什麼要去攻擊學生們啊！”
“沙蟲群有智慧，它們會優先選擇在野外進食……你冷靜一點……”
“怎麼冷靜，我要我的學生們都能活著回來！”
大本營內氣氛低迷，個彆承受力低的老師當場就崩潰了。忽然“砰”的一聲響動，原本已經布滿雪花點的屏幕再次碎裂，六個直播監控畫麵全部免費漆黑一片。
桑北深深呼出一口氣：“第五組監控無人機，失聯。”
威利……
在麵對宇宙公敵沙蟲時，如果是金火異能者，尚有自保之力，可以撐到救援機趕到。可第五組幾乎都是木係異能者，如果他們遭遇了沙蟲群，根本連抵抗之力都沒有。
*
在駐地內老師們祈禱的時候，第五組的學生們已經上路了。他們帶著第四組剩下的十幾個人一起，冒著風沙往大本營的方向撤退。
“我們起先遇到了五隻沙蟲，安德魯駕駛2號機殺出了一條生路，但是風暴太大，我們組的人走散了……”那名最先跑出來的學生哽咽道，明明是個一米八的少年，最後卻泣不成聲。
陸令拍了拍他的肩膀，對眾人說道：“我們儘快往回走，大本營地處沙漠，那裡沒有多少植物和動物，就算是要覓食，沙蟲們也會優先選擇森林和沼澤，所以其實我們是安全的。”
這番話有理有據，加上幾十號學生們待在一起，人多力量大，竟然也安撫住了軍心。
大風暴吹走一切，讓空氣仿佛一灘攪混了的麵粉，能見度極為低下。借著這樣的風沙掩蔽，學生們手挽手走著，在沙地上留下一串蜿蜒的腳印。
他們不敢停歇、不敢休息，腳步沉重就咬牙緊接著往前邁。
又走了不知道多久，不停吹拂的風沙忽然停止了。突如其來的安靜，讓整個γ1仿佛變成了個渾濁的玻璃罩子。
“等一下。”蔚梨伸手，用力拉住了身邊下意識往前走的馬科。
所有人刹車一樣停下腳步。
“你們看……”
蔚梨小聲道，眾人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見不遠處的沙地上，一排整整齊齊的腳印留在那裡，如果不仔細看根本不會發現。
那不是人的腳印，是細長的，像是某種長條狀的物體劃過沙麵，比如說鐮刀足。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是沙蟲。
“所有人竭儘全力跑！”陸令剛想指揮，很快又被拉住了。
蔚梨攔住了他，搖搖頭：“不，逃跑來不及了，我們就地掩蔽。”
在眾人疑惑的目光裡，她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東西：“這是上次龍嶺荒原對戰時我拿到的獎品，是石老師給的，說在期末考試的時候可以用得上。”
“這是一個超大範圍的輻射屏障，兼具隱身功能。”
所有學生們都不會想到，他們有朝一日就蹲守在沙蟲附近；連老師都不會想到，隱身屏障他們竟然敢這麼用。
一行人找了一個背風的沙坡下麵蹲好，又處理掉腳印。
“噓，大家都不要動，沙蟲眼神不好，隻要不發出聲音它們就發現不了。”蔚梨小聲說。
“你怎麼知道的？”陸令驚疑。
“我曾經近距離見過它們進食。”她回答。
眾人都不說話了。
平平無奇的一句話，昭示了何等恐怖的過去。
在眾人隱蔽好之後沒有多久，不遠處的沙霾裡開始出現“嘶嘶”的聲音，還有細足劃開沙土的動靜。
一群大約七八隻的巨型怪物朝這邊緩緩走了過來，它們腦袋前的觸角不斷顫抖，是在尋找食物。
所有人一聲不吭，甚至都不敢呼吸。
輻射屏障從內部看是完全透明的，隻有在外部才是和周圍環境融為一體。所以他們就感覺，沙蟲仿佛是完全無阻的在他們麵前爬過去一樣。
蔚梨低垂著眼蹲著，雙手攥緊了武器。
她身邊，第五組的學生們都麵色慘白，但他們的狀況還算好。剛才那些被救出來的第四組學生，他們身上都帶重傷，血跡不斷滲透衣服，再被沙漠裡的風沙吹拂。
其中一人就沒忍住痛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