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及笄那年,陛下便要召新一批的秀女進宮,但凡官員家的庶女也都能進宮去。可那時候蔣夏兩家節節高升,已經讓皇帝起了忌憚之心,名為選秀,不若說是人質丟在宮中,借以警告尚書府。蔣儷和蔣丹隻是庶女並不重要,皇帝也不會滿意,蔣權把蔣素素的畫像攔了下來,將我的畫像報了上去。”
蕭韶撫摸著她的頭發,便是在如今,她說起此事時語氣中也有一絲深刻的自嘲。或許蔣阮前世今生都未曾弄明白的一件事情便是蔣權為何會如此待她。身為親生父女,再如何冷漠也不至於如此,好似待一個外人也比她好些。虎毒尚且不食子,蔣權與她,或許是前世便結下的宿仇,今生要用父女的名義來還罷了。
“我不願意進宮,不想與一個素未謀麵的男人生活,更不想與一眾女人在深宮之中勾心鬥角。可蔣權他說,若我不去,整個尚書府都要為我的任性陪葬。宣離也在那時候勸我,他說,他總能在宮中護我周全的,總有一日,他會讓我成為他名正言順的妻子。”
蕭韶不動聲色的挑了挑眉,大約是覺得宣離這話說的未免也太過狂妄了些。如今宣離的妻子可不是蔣阮,男人之間的爭奪從來都不是憑大話,是要靠真本事的。
“我並不知道人情冷暖,便也信了。自願代替蔣素素入宮為妃。”蔣阮頓了頓,耳邊似乎又響起進宮前尚書府裡那些人做出的衣服或慈愛或感激的臉孔,每一句都讓人惡心。若是知道後來她是為了這樣一群吃人不吐骨頭的豺狼赴死,便是死,她也要拉上整個尚書府做一個欺君罔上的罪名來賠罪。
“在宮裡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灰暗的日子。被貴妃嘲諷,被宮女欺負,人人都知道我不得寵,有時候甚至會被當做是陛下寵妃的一個舞姬,就算有品級,也絲毫不被人看在眼裡。我沒有可以依仗的家族,尚書府為了彰顯他們的忠心不會插手後宮之事,從來不會給我任何支持。他們甚至希望我死了,這樣或許會博得皇帝的一絲歉疚。”她不知想到了什麼,微微笑起來:“後來,皇帝將沛兒給了我,將他養在我名下。沛兒在宮中也是個不得寵的皇子,我們是被忽略的人,我很感激,或許他是上天在前生對我的恩賜,知道我一個人必然撐不下去,才給了我這樣一個孩子。”
蕭韶目光微微一動,突然明白了為何宣沛對蔣阮的表情十分依戀,正如關良翰無意中說出來的一般,沛兒對蔣阮仿佛雛鳥依戀母親一般,若是是前生的母子,今生的確也這樣,隻是這樣說來,沛兒難不成也有前世的記憶。而到現在為止,蕭韶聽到的蔣阮的過去也是十分悲慘的,他無法理解蔣阮所遭遇的一切。更無法想象眼前這個強大的,毫不在乎一切的女子也有過無助絕望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