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車門就看見不想見的人,阮軟心頭一梗。在管家攙扶下顧自坐上輪椅,連個多餘的眼神都沒有留給沈凜。偏偏沈凜跟看不懂眼色似的,還試圖往阮軟跟前湊。
“我送你去教室。”說著也沒征求當事人的意見,一把將擋在自己身前的管家擠開,想要搭上阮軟的輪椅。隻是他的手剛伸出去就被另一隻有力的手截住了,連輪椅的邊角都沒觸碰到。
輕飄飄地將那隻礙眼的手甩開後,沈殷推著輪椅往前走了兩步,這才低頭溫聲對阮軟打招呼:“軟軟,早上好。”
“沈殷!”不同於麵對沈凜時的冷淡,阮軟的麵色緩和了很多,不自覺露出笑意,回頭對著管家道:“劉叔,你就先回去吧。在學校有什麼不方麵,沈殷會幫我的。”
管家看了一眼護在阮軟身後的沈殷,很是放心地點了點頭,臉上格式化的笑容真誠了些:“那就麻煩沈同學了。”
小車駛上道路,轉眼消失在校門口。被噴了一臉尾氣的圍觀學生並沒有散開的意思,他們瞅瞅臉色發青的沈凜,又看了看怡然自得的阮軟與沈殷,小聲地與身旁的人竊竊私語,仿佛又看了一場有趣的現場直播。
而處於目光焦點的兩人沒有一點不自在,依舊是有說有笑,直到教學樓的樓梯口。阮軟將一直平放於自己腿上的拐杖拿下來,緊接著就想站起身拄著拐杖上樓。隻是她手上的拐杖被人按了下來,還在發懵間身子頓時失重,她下意識雙手環住了少年的脖頸。
到三樓樓梯口的位置她被放了下來,目瞪口呆望著少年轉身下樓拿輪椅的背影。人生頭一回被公主抱的阮軟後知後覺紅了臉,尤其對上走廊處觀看的學生欲蓋彌彰的眼神更是感到一丟丟的羞郝。
然而沈殷就跟沒事人一樣,仿若沒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什麼不妥。這讓阮軟升起了一股無力感,對上少年明亮的眼睛磕磕巴巴道:“那什麼,其實我可以自己上來的。”
“既然你不喜歡,以後我不做就是了。”少年抿了抿唇,濃密的睫羽覆蓋下來,遮住了那雙透亮的狐狸眼,語氣可憐兮兮的,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
明明是正常對話,怎麼自己有種欺負人的趕腳?阮軟放緩了語速,試圖對先前自己說的話進行彌補:“也不是不喜歡,隻是你抱著我上樓多麻煩啊,尤其我一點也不輕。”
“不麻煩。”少年說話不急不緩,舒展的眉眼透著一絲愉悅,唇角含笑:“我們是朋友不是嗎?互幫互助有什麼不對?”
話是這樣說,但還是覺得怪怪的。阮軟張口還想說點什麼,卻被沈殷堵了回去:“如果不讓我幫忙的話,我會覺得過意不去的。”
少年認真的模樣讓阮軟有些心軟,頓時沒了拒絕的理由。
若說一開始一中的學生還對兩人這種相處模式感到新奇,後來天天見沈殷抱著阮軟上下樓,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大夥兒也就見怪不怪了。沒了新鮮勁兒,連圍觀的興趣都提不起。
而阮軟也逐漸適應了這種上下樓的方式,一到樓梯口的位置,不等沈殷走到她跟前,自己就先抬起手做好準備姿勢了。
養成一種習慣很容易,改掉一種習慣卻很難。這是阮軟在享受沈殷無微不至的照顧之後猛然意識到的,她發現自己的生活中除了家人、學習,就隻剩下沈殷了。沈殷近乎擠占了她空閒時間的大部分,成為了生活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目所能及的地方,她一定會看到沈殷站在一邊,目光繾綣地將她望著。
她忽然察覺到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說是朋友,可她與沈殷的相處日常太過親密,導致生活中處處都是少年的影子。
彼時阮軟的腿傷已經好得差不多,可以不用坐輪椅,自己踩地慢慢走,當然在學校也就不再需要沈殷抱著她上樓梯。沈殷稍顯遺憾的目光阮軟並未捕捉到,她已經開始有意無意拉開與沈殷之間的距離。
除了正常的周末上午補課,其餘閒暇時間都一個人窩在家裡。往常近乎每天都會發微信,現在也減少到兩三天發一次,有時甚至一個星期才會聯係一回。
阮軟自覺這些舉動做得不露聲色,應該看不出來她是故意為之。隻是她忽略了沈殷看著她的眸光越發幽深。
“你跟沈殷到底是怎麼回事?”時光輾轉到了十二月份,自高三開學到現在為止的三個多月裡,沈凜的生活發生
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沒了阮軟充當惡毒女配的角色,他與陸嫣的感情發展並不順利。剛生出來的好感的嫩芽,也在自己父母停卡、控製經濟消費的強製手段中夭折。他與陸嫣還未正式表明心意在一起,就已經鬨出了嫌隙,再也不可能在一起。
向來傲嬌的沈凜終於肯低下他的頭顱,想找個適當的機會與阮軟道歉,試圖挽回阮家小公主的心。沒了阮軟在身邊,沈凜嘗到了生活的不如意。尤其是阮家早就終止了與沈氏企業的合作,也拒絕再為沈氏牽橋搭線、提供好的資源。公司的創收一落千丈,隱隱有被其它企業後來居上、取代在商界中的位置。
看明白阮軟的重要性,沈凜發自內心的後悔了。眼看沈殷逐漸與阮軟親密起來,沈凜再也忍不住了,挑了個放學的時間,趁教室裡人都走光了攔在阮軟的麵前。先是低聲下氣道歉,見阮軟神色淡然,他怒火中燒才問了那句話。
聽到那句質問,阮軟淡淡的神情浮現了一絲不耐煩,反唇問道:“關你什麼事?這就是你向人道歉的態度?”
“當然關我的事!”沈凜氣得微微紅了眼睛,臉色鐵青、渾身發著抖,整個人像是處於暴怒邊緣的獅子:“你知道沈殷是誰嗎?他是我爸的私生子!他媽就是個不要臉的陪酒女,偷摸著爬了我爸的床才生下了沈殷!”
“那個賤女人還想用孩子威脅沈家。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不僅沒能進沈家的門,連一毛錢都沒能撈到。”沈凜越說越起勁,仿佛憋著的那口氣被撫平了,心中登時暢快起來:“他就是個被丟到福利院、沒人要的私生子。你身為阮家的千金小姐,跟這樣的人混在一塊兒,不覺得掉價嗎?”
見阮軟罕見的沉默,沈凜以為自己的話被聽了進去。他心頭微鬆,還想再說點什麼,好讓阮軟對沈殷徹底厭棄。隻是還不待他開口,阮軟已經抬起了手,“啪”的一聲在空曠的教室分外響亮。
摸著自己被扇了一巴掌的左臉,沈凜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本能地就想打回去。
“你敢動我一下,我保證沈氏企業將不複存在。”這句話成功讓沈凜住了手,盯著他咬牙切齒而又無可奈何的表情,阮軟嫌棄
地用紙巾擦了擦自己剛剛打人用的那隻手掌心,語氣認真一字一句道:“沈凜,你真讓我覺得惡心。”
不想與這樣的人待在一個空間,阮軟收拾好書包很快就出了教室。而留在裡邊的沈凜麵上青一陣白一陣,最後恨恨地踹了一腳阮軟那張桌子腿,臉色不虞地緊接著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