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吳太後一身華服在眾星捧月之下進到長樂宮時,一眼就看見坐在桌前慢條斯理喝湯的遊彥,他身上隻穿了一件單薄的中衣,胡亂地披著一件外袍,卻沒有絲毫的狼狽或窘迫,自然的就好像是在自己的府裡。
吳太後眯了眯眼,百般情緒從眼底閃過,最後臉上居然還能露出一點笑意:“我說皇兒怎麼才用早膳,原來遊將軍也在。”
遊彥正埋頭喝湯,聞言抬起頭,眼帶訝異:“沒想到太後這個時辰過來,還望太後恕臣失禮。”
“這也沒有旁人,遊將軍不必多禮。”吳太後笑的溫和,仿佛將先前的齟齬全都忘了個乾淨。
“母後今日氣色不錯,看起來最近身體好的多了。”藺策淡淡道,“高庸,還不扶母後入座?”
高庸立刻殷切地上前扶著吳太後坐了下來,還奉上了茶:“太後,您嘗嘗,這是剛剛進貢的新茶,味道好的很,咱們陛下喜歡的緊。”
吳太後接過茶盞輕輕地喝了口,而後點了點頭:“新茶的味道確實是好,口感醇厚。”她放下茶盞,朝著遊彥看了一眼,“哀家聽說當年遊將軍極善品茶,每逢新茶初出,就會組織鬥茶,每每都大勝。”
“都是往事了,沒想到太後還記得。”遊彥笑了一下,朝著吳太後手裡的茶盞看了一眼,“聞起來陛下這新茶確實是上品,高總管,勞煩給我斟上一杯也嘗嘗味道。”
高庸剛要動作,藺策卻揮手止住了他的動作,又給遊彥添了碗粥:“先用早膳。”
吳太後坐的不遠,將他們的動作全都收入眼底,麵上的笑意立刻淡了一點,想開口再說點什麼,藺策卻突然轉過頭看了過來:“母後今日過來所為何事?”
吳太後放下茶盞,笑吟吟道:“還不是為了選妃的事,上次哀家過來,皇兒忙著處理朝政,所以哀家今日專程過來與皇兒商議一下。”
藺策喝完了碗中最後一點粥,放下碗,從高庸手裡接過布巾擦了擦手:“商議什麼?選妃的事兒朕不是全權交由李埠處理了嗎?母後難道是信不過李尚書?”
“哀家怎麼會信不過李大人,”吳太後垂下眼簾,盯著自己手指看了一會,再抬頭麵上又露出笑意,“隻是這畢竟是皇兒你第一次選妃,先前沒有任何的參考,李大人就算再用心,卻也未必了解皇兒的喜好。”
說著,她看了一眼自己的侍女,繼續道:“前段時日,李大人已經挑了一些家世清白的名門閨秀,命人將她們的衣著容貌畫了下來,送去了昭陽宮。哀家已經先行看過了,有幾個確實是出落的不錯,因此今日專門把畫帶了過來,想讓皇帝先瞧瞧。”
藺策的臉色明顯不太好看,雖說選妃的事事出有因,但當著遊彥的麵他並不怎麼想談論此事。但是遊彥似乎對那些畫很感興趣的樣子,他終於吃光了藺策給自己添的粥,開口道“太後在此事上煞費苦心,陛下如果不看看,豈不是白費了太後與李大人的一番心意。”
吳太後眯了眯眼睛,嘴角揚了一下:“遊將軍也是處處為皇兒著想啊。”
“應該的,”遊彥示意高庸可以給自己倒茶了,順便空出手將自己的外袍穿好,“為人臣子自該為陛下分憂,隻是比起李大人我還差的遠呢。”
“遊將軍這麼說就有些妄自菲薄了,正好現在有個分憂的機會,”吳太後命人將畫軸捧了進來,“哀家知道遊將軍最擅識人,今日趕得巧不如一起看看這些畫,也好替皇兒出出主意。”
吳太後的用意顯而易見,為自己心上人選妃這種事換了任意一人大概都難以接受,連藺策都將茶碗重重地扔在桌上想要發作,遊彥卻從高庸手裡接過茶盞喝了一大口之後,才狀似為難道:“臣自然是願意為陛下分憂的,隻是這於製是不是不合?”
這話問的其實格外的虛偽,畢竟本身他這個人的存在還有他與藺策之間的關係就已經違背了不知多少的祖製,吳太後顯然也是想到了這兒,最終隻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哀家知道,皇兒從未拿遊將軍當過外人,皇兒不介意,自然就不算違製。”
遊彥晃了晃手裡的茶盞,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樣:“那太好了,臣先前聽說為了選妃的事兒,李大人家門檻都快被人踏平了,但凡家裡有適齡女兒的朝臣都想借此機會一躍成為皇親國戚,彙聚了都城之中的名門閨秀。”
藺策直覺遊彥話中有深意,尤其是提及李埠,他立刻就想到了那幅莫名其妙的字,正思量間,聽見遊彥繼續說道:“看來臣今天不僅能借著陛下的光喝一次新茶,還能飽一下眼福。”
藺策:“……”
吳太後示意捧著卷軸的宮人上前:“到你們陛下那兒去,讓他慢慢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