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都說四月的天易變, 入了秋的天氣也不妨多讓。晨起的時候還隻是陰天,等遊彥快馬加鞭趕往皇城的時候,天上已經下起了雨。秋雨淅淅瀝瀝, 雖不大, 卻延綿不斷。等遊彥一路到長樂宮門前的時候, 渾身上下已經被淋了個通透。
等在宮門口的高庸看見遊彥如此模樣地快步走來不由一愣,慌忙迎上前:“將軍怎麼如此狼狽,這天氣冷的很, 小心著涼啊。”說著指了指身旁的內侍,“快去讓人送熱水過來,再讓廚房送一點熱薑湯來。”
遊彥擺了擺手,已經推開了長樂宮的宮門, 一麵大步向內走, 一麵道:“無妨。陛下何在?”
“陛下正在內殿等候將軍。”高庸跟在遊彥身後,找了塊乾爽的薄毯, “將軍要不要先換一身衣袍?”
遊彥沒有回答, 接過薄毯,隨手披在肩上, 徑直進了內殿。
藺策正站在窗前,不知道在思索什麼, 被遊彥匆忙的腳步聲驚擾,轉過頭就看見遊彥渾身濕透狼狽不堪的模樣, 不由蹙眉, 順手拿起一旁的乾布巾替他擦了擦頭發, 抬眼看向跟在後麵的高庸:“送點熱水進來。”
“奴婢已經吩咐人準備了,馬上就來。”高庸忙回道。
遊彥搖頭,按住了藺策替自己擦頭發的手,將布巾接了過來,隨手在頭上蹭了兩下,抬眼看著藺策:“西南究竟出了什麼事?”
藺策皺著眉頭看了看他,沒有回答,一言不發地解開了遊彥的衣帶,將他身上濕漉漉的外袍扒了下來,一旁的高庸有眼色地將早已備好的乾淨衣物呈上。
遊彥因為著急西南的戰事,並不把剛剛淋過的雨放在眼裡,卻還是平心靜氣,由著藺策為自己從裡到外換上乾爽的衣袍,看著高庸退下後緊閉的殿門,握了握藺策的手:“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
藺策看著他,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回身從書案上拿起了一封明顯拆開過的密信,遞到他手裡。
遊彥捏著那封密信的手有短暫的遲疑,忍不住抬頭去打量了一下藺策的表情,覺得事情大概要遠比他預料的還要嚴重,因為他極少會在藺策臉上見到那樣凝重的表情,尤其是那裡麵還夾雜著明顯的擔憂……應該是對自己的。
遊彥垂下眼簾,看了一眼手裡的密信,不知道是不是昨夜沒有睡好的緣故,他覺得額角又開始隱隱作痛,甚至連眼瞼都開始輕微的抖動起來。
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突然覺得自己此刻的表現有那麼一點可笑,居然開始為了還未知的事情擔憂起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搖了搖頭,拆開了手裡的密信。
那密信上的內容其實格外的簡單,隻有短短的一句話,遊彥捏著那張薄薄的紙看了半晌,才抬起頭看著藺策:“縈都城戰敗,陶薑以身殉國?”
藺策微微閉眼,低聲道:“這密信是暗衛送來的,隻有這一句話。西南的軍報還沒有送來,所以,現在到底什麼情況,我也不清楚。”
“陶薑此去西南,率援軍三萬,加上先前西南的守軍,光是兵力就已經勝敵數倍,更彆提數月來,我軍接連獲勝,士氣正盛,就算是攻打縈都城失敗,也不至於連退路都沒有,在不到十日的時間潰敗至主將戰死的程度?”遊彥提了聲音,用力捏緊了手中的密信,“我與陶薑相識多年,他雖看起來隻是個武將,但還不至於莽撞至此。尤其,是在攻打縈都城這麼緊要的事情上。”
藺策握住了他的手,掌心內是冰涼的一片,不知道是因為剛剛淋了雨的緣故,還是因為剛剛那密信上的內容。藺策無聲地歎息,拉著他在軟塌上坐下,倒了杯熱茶喂他喝了幾口,而後在他身前蹲下,將他的手緊緊地握住。
藺策一向不擅長勸慰人,尤其是在麵對遊彥的時候。畢竟如果連遊彥都想不通的事情,他的勸慰也派不上什麼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