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七十九章(2 / 2)

遊彥的手裡還攥著那封密信,隻是那信上的內容實在是太簡單,讓他根本無從去揣測西南此刻久經是什麼情況。而前夜沒睡好的弊端再次出現,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額角,最終隻是發出一聲歎息。

他傾下身,將半張臉埋到藺策的手上,閉上了眼睛。遊彥起初不能理解自己現在的感受,片刻之後他才明白,這是無措。

暗衛都是陶薑親手調教出的,忠誠可靠,尤其在這種事上,更應該嚴謹認真,不容許有一絲一毫的疏忽與錯誤。可若真的如此的話,遊彥想不通,當日年輕氣盛不懂得任何退避的陶薑都能從西北全身而退,為何四年之後,已經長成一個可靠將軍的陶薑,會如此輕易的在西南喪命。

當日在西北,戰勢危急,他們經曆過各種各樣的險境,陶薑都能把隻有三腳貓功夫的遊彥救下來,那麼現在的西南,究竟是什麼樣的戰局,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才會讓他陶薑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遊彥不是沒經曆過死彆,當年在西北他看的太多,尤其是各種慘烈的畫麵。早晨開戰前還傻乎乎地笑著跟他打招呼的小兵,晌午的時候可能就變成了一具渾身是血的屍體,手裡或者還牢牢地握著長劍,一雙眼瞪得溜圓,卻再無一絲的神采。

那個時候遊彥就不止一次的想過,在臨死前的那一刻,他們腦海裡都會想些什麼,會不會思念千裡之外的故土,會不會後悔當日為何要穿上這戎裝?

那些場景他看的太多了,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曾經以為自己已經看透了生死。人活在世,終有一日是要離開的,家人,親朋,甚至於他,還有被人稱為萬歲的藺策,終有一日都會死去,這是一個人必經的宿命,任何人都無法改變。

尤其是他們這些出生行伍之人,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應該清楚,從他們離開都城遠赴西南那一日開始,他們的生命就比其他人更加的……容易失去。

可是此刻,遊彥隻覺得胸口在隱隱的作痛,縱使他看得透生死,也還是難以接受。

各種各樣的思緒都在這一刻湧到了遊彥腦海中,他想起那一日陶薑出征之前,他為他踐行,想起再之前自己曾經許諾要為他尋一樁親事,讓他娶妻成家,想起更久遠的時候在西北茫茫大漠之中,陶薑無數次的衝鋒陷陣,奮勇殺敵。那時候他都還算不上一個將軍,所戰隻是為了保住他遊彥的性命。

而現在,陶薑終於成為了一個頂天立地,為國為民的將軍,卻落得這樣一個,馬革裹屍的下場,難道這就是上天給為將者的宿命?

藺策空閒的那一隻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遊彥還濕著的頭頂,他還保持著蹲跪在遊彥麵前的姿勢,卻絲毫沒有覺得疲倦。他說不出任何的勸慰的話,隻能這樣子陪在遊彥身邊。

“陛下,”高庸的聲音在外麵低低地傳了進來,“熱水好了,現在送進去嗎?”

藺策低下頭看了遊彥一眼,麵上有些糾結,正猶豫間,遊彥抬起頭來,朝著藺策勉強露出一點笑意,而後回頭對著殿門道:“勞煩,送來吧。”話落,他抬手拉起了藺策,還伸手去摸了摸他的膝蓋,“地上涼的很,都不知道起來嗎?”

藺策搖了搖頭,剛要開口,就聽見遊彥道:“懷騁,放心吧,我沒事。”

藺策應了一聲,遊彥起身站到藺策麵前,伸手環住了他的腰,將臉也埋在他頸間:“隻是即使是我,也總有無能為力的事情。生老病死,人之宿命,我除了眼睜睜的看著,沒有一點的辦法。所以我便說服自己學會接受,學會理解。這些年來我好像做到了,我能接受很多事情,理解很多事情,不管它們對我來說是好的還是壞的,我都接受它們發生的必然性。但,縱使如此,我也不過是個普通人,人既然有生老病死,就也會有喜怒哀樂,我也不能例外。”

藺策攬住他的後背,輕柔的拍了拍:“現在看起來,西南肯定是發生了什麼變故,軍報應該馬上就會送到,到時候我們就會清楚,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縈都城一戰究竟如何,陶薑到底為何會喪命。”

“嗯,”遊彥應了一聲,“剛剛那一刻,我想起了過往許多的事情,最後又忍不住想到西南的戰局上。現在還不知道戰況究竟如何,陶薑究竟是怎麼落敗,所以也不知道其他人現在怎樣,我們到底折損了多少的兵力。隻是沒有陶薑在的話,西南失去了主將,就等於給了樊國可乘之機,事情既然到了如此的地步,縱使你再不願意,但這一次,或許還是要我親自過去一趟了。”

藺策喉頭哽了哽,卻還是沒在此刻與遊彥爭執,隻是道:“此事容後再議,還是等軍報到了再說。”他回過頭,高庸已經帶人送熱水進來,“熱水來了,先去洗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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