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九十五章(1 / 2)

第九十五章

長樂宮又重新沉寂下來,所有人全都退下, 不知是真的去休息了, 又或者, 隻是想把空間留給遊彥。

殿外寒風凜冽,呼嘯而過, 發出陣陣聲響, 卻沒能驚擾到殿中的人。

遊彥在床榻邊緩緩地坐了下來, 低下頭,在兀自沉睡的藺策額上輕輕印下一個吻。他的臉色並不怎麼好, 也許是因為風寒未愈, 也許是因為一路近乎不眠不休的奔波, 比起榻上一直安眠的藺策來說, 他反而更像是一個大病之人。

遊彥幾乎可以料想到, 如若藺策睜開眼見到他這副樣子,會是怎樣一副表情,又會說出什麼樣的話, 大概還會安排禦醫每日早晚問安,當然還有各種各樣沒完沒了的補藥。

曾經遊彥抗拒的一切,現在想起來, 倒也是另一種樂趣。隻不過可惜, 現在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遊彥牢牢握住藺策的手,凝眸看著他的睡顏。能看的出來, 儘管藺策已經昏睡多日, 但依舊得到了細致的照料, 反倒是遊彥,因為一路的奔波,看起來狼狽不堪,下頜上都泛起了青色的胡茬,給他平添了幾分蕭索的氣度,倒更符合他上將軍的身份。

殿內一直點著炭盆,所以睡夢之中的藺策掌心溫熱,順著遊彥的手一直蔓延到遊彥心間。遊彥怔怔地盯著藺策看了一會,突然湊過去,將臉貼在藺策的心口,感受到雖不算有力但卻平穩的心跳,忍不住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儘管他現在意識全無,但他還活著,隻要他還活著,還存在於這世上,可以看得見摸得著,遊彥就總還有所支撐。

遊彥抬手,手指輕輕撫過藺策的眉頭,而後一點一點向下,濃重的眉毛,緊閉的雙眼,高挺的鼻梁,在睡夢之中也緊抿的薄唇,一切並沒有什麼變化,還是這幾個月以來無數次出現在遊彥夢裡的那張臉。

遊彥支起手臂撐著下頜,目不轉睛地看著藺策,藺策卻毫無察覺,睡的格外的安寧。其實遊彥極少看見這樣的藺策,自他登基以來,便背負了整個天下,他總有許多的事情要做,有許多的問題需要思慮,即使在睡夢之中,也總是蹙著眉頭,從未像現在這般輕鬆。

如若當年,繼承皇位的另有他人,藺策依舊是那個不值一提的韓王,沒有這滔天的權勢,也沒有萬民的敬仰,隻有他們二人,是不是會比現在過得愜意的多?

遊彥想到這兒,又忍不住搖了搖頭。當年朝中的局勢,諸子奪嫡,即使藺策起初並不想參與,也依舊被卷入其中,天家哪有什麼骨肉親情,當年繼承皇位的若不是藺策,那藺策的下場大概也與他其他幾個兄長一般,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幽禁至死。

世人皆有其宿命,生在這帝王家也不能例外。

想到這兒,遊彥突然就釋懷了,他拉過藺策的手,與他十指交錯。如若眼前的一切皆是藺策的命數,那他便與之共擔。

遊彥不知道自己是何時睡過去的,當初在西南戰事緊迫,他本就睡得不多,自收到那封密信開始,連日快馬加鞭而回,更可以說是不眠不休,旅途勞頓,但也不至於一點休息的時間都沒有,隻是他毫無睡意而已。卻沒想到回到都城,麵對一個不知何時才能蘇醒的藺策,還有那雙一直在暗中伺機而動的而他卻沒有一點頭緒的幕後黑手,他居然還能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他是被一隻手摸醒的。儘管他又累又乏,還未痊愈的風寒讓他頭痛欲裂,但畢竟是才從戰場回來的人,即使這種狀態,他還保持著最基本的警覺,那隻手剛剛覆上他的背,便睜開了眼,翻身坐起的那一刻毫無準備地就對上一雙閃著水光的眼眸。

遊彥所有的動作在這一瞬都凝滯下來,他難以置信地瞪圓了眼:“懷騁?”

藺策唇畔噙著淡淡的笑意,整個人看起來還十分的虛弱,但一雙眼卻分外的明亮,他用指腹輕輕地蹭了蹭遊彥下頜的胡茬:“怎麼搞的這麼狼狽?”手指向上移了移,又摸了摸臉頰,本就低啞的聲音又輕了幾分,“怎麼瘦了這麼多?”

遊彥還沒完全回過神來,他下意識地抬手捏住了還貼在自己臉上的那隻手,用力地握在掌心,低頭看了一眼,才恍然驚醒,猛地起身:“禦醫!禦醫!禦醫人在哪?!”

禦醫跟高庸都在外間休息,遊彥這一聲將所有人都從睡夢之中驚醒,下一刻一個禦醫就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個仍處於半夢半醒狀態的高庸。

二人衝進殿內,就看見了床榻上正試圖坐起的藺策,一時之間怔楞在原地,還是高庸最先醒過神來,跪倒在地,幾乎喜極而泣:“奴婢給陛下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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