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5章 《贖罪》下(2 / 2)

全球影帝 黑心火柴 27016 字 11個月前

沒有回答,邦尼隻是擺擺手。

“那就不要笑了。”

“好……”

幾秒後,他控製住了笑容,抬起頭,看向天花板,薩拉不確定剛才是不是自己看錯了,她好像……看到了邦尼眼裡泛起了淚花。

她忽然覺得邦尼說的並不是真相,而他拋妻棄子的真相……如今已經不重要了。

逝者已矣,沒法回頭了。

……

他離開意大利的第五年,意大利對黑手黨進行了清掃,卡莫拉的領袖被瑪菲亞槍殺,大批卡莫拉成員鋃鐺入獄,至此卡莫拉一蹶不振,甚至一度消失,而瑪菲亞也沒能逃過清洗,隻能收縮勢力,低調的從事一些正規業務,儘量避免越過灰色地帶,伸手碰觸那些原本賴以生存的黑色經濟來源。

不過掃黑工作也不是真做出了成績,在群龍無首的狀態下,小規模黑·手黨的爭鬥開始頻繁發生,民眾的生活並未得到過多的改善,仍然每天過著在槍聲下四散逃命的日子,直到“光明聚會”的出現,這個以經濟犯罪為主要經濟來源的組織邦尼了解不深,隻知道他們很有錢,比曾經的卡莫拉和瑪菲亞還要有錢。

而他自己雖然躲過了卡莫拉覆滅的劫難,卻迎頭趕上了FB,I的黑.手黨大清洗,以鈕約黑.手黨為初始,芝加哥的五大家族也難逃法網,覆滅的比意大利還要徹底,他自己也因倒賣燃油以及暴力犯罪而判處二十五年刑期。

出獄時,鎂國黑.道已經徹底沒落,許久再未出現一位領袖級彆的人物,黑人社區的底層混混成為了社會對於幫派的普遍認知。

反倒是意大利的黑.道在千禧年後重新複蘇,卡莫拉、瑪菲亞、光明聚會等黑.手黨重新開展業務,甚至進軍到了合法行業,成為了表麵上合法合規的財團。

可他這次回來,並非是為了重新回到卡莫拉,即便他以曾經的身份回到卡莫拉後便是毫無爭議的元老級成員,說不定還能領取到幫會提供的大額養老金,可現在的幫會早已經是全新的人員結構,全新人員組成,他老了,臟活估計也乾不動了,他能提供的價值,僅僅是依靠幫會元老的身份,為現在的骨乾頂罪,最終死在大牢裡。

浪跡天涯幾十年,他回到意大利,隻不過是因為想回家了,回到那個妻兒生活的地方苟延殘喘,僅此而已。

但守著妻兒終老的願望,他並沒有做到。

……

“哈哈哈,是嗎?那我們明天去看看?那個討厭鬼來了,算了,不說了,沒心情了。”

教室嘈雜,當門被推開時,薩拉能感覺到一股子人氣兒撲麵而來,相較於走廊溫度偏高,帶著些許油脂、汗液和廉價沐浴露的味道,談不上好聞,甚至在第一口吸入這空間的氣體時,會下意識的憋住呼吸,直到到達極限,才會強迫自己努力去適應。

她的到來沒有讓教室內的氣氛變的冷淡,隻是讓坐在她隔壁的幾個小姑娘翻了幾個白眼,原本帶著笑意的臉掛上了寒霜,扭過一旁,不讓薩拉入他們的眼。

正如邦尼所料,融入新集體並沒有這麼容易,孩子們總會在最初的一小段時間裡對新人表示友好,可一旦新人做出一絲令她們不欣賞的動作或語言,情況就會急轉直下,直到全班的男生或女生,甚至是一起去排擠這個半路進來的新同學。

薩拉被人討厭倒不是她說了些惹人討厭的話,隻是她坐在這裡,就會讓班裡的女生覺得紮眼,因為她很漂亮,比全班的女生都要漂亮。

相較於這些生活在城市底層家庭的孩子,她顯得很健康,皮膚白皙,五官柔美,身材並不稚嫩,化著看起來不錯的妝,還染了一頭在他們看來十分時髦的彩虹頭發,漂亮的就像是個未成年的女裝模特,反觀他們,由於生活中大多吃的是速凍食品和高熱量垃圾食物,導致班級內的孩子出現了兩個極端,要麼特彆胖,胖的進教室開門都得側著身過,要麼特彆瘦,瘦的像是每天隻靠流食過活。

唯獨相似的,是他們同樣蠟黃的膚色以及臉上或多或少存在的雀斑,而薩拉不一樣,不一樣到坐在這裡就沒法讓人忽視她的客觀存在,她很快就成為了班級男生最新的夢中床伴,也成為了女生的眼中釘,肉中刺。

畢竟她的性格太過慢熱,足夠悲慘的生活令她很難打開心扉,卻在女生的眼中成為了同樣出身貧困卻端著架子的碧池,讓那些最開始並不討厭她,想嘗試著跟她交流的女生也投入到了一眼看見就煩薩拉的女生陣營。

由於她的上學的路程最遠,難免是最晚到的,她剛落座,老師進了教室開始上課,這時全班隻有她一人跟隨老師的進度掏出書本翻看,這倒不是因為她轉變了性子變的熱愛學習,隻是加入班級的時間尚短,連同學的名字都叫不全,女生們又暴露出明顯的敵意,讓她下意識保持距離,而書桌附近的男生都胖的驚人,身上總是散發著一股子酸味和油味,彆說跟他們聊聊有的沒的了,能強忍著不乾嘔就算成功了。

正因如此,為了打發無聊的課上時間,她隻好跟著老師的節奏,聽著如同天書一般的課題,時間久了倒也能發現一些樂趣,比如移民老師奇怪的口音,或者他們在黑板上書寫時上衣被扯高,露出各種各樣顏色的內褲,這能讓她偷偷笑會,直到困意找上頭,趴在桌上睡個春秋大夢。

今天困意來的晚了點,估計是昨晚睡的實在太香,讓她在課上多聽了一會,翻到下一頁,她愣了一下,看著書本中滿是辱罵和貶低的文字,不屑的嗤笑一聲,隨手撕掉書頁,團成團,剛想塞進褲兜準備下課時扔掉,卻聽到旁邊傳來竊竊私語與偷笑。

對於一個從小便混跡街頭,又在父親身邊聽過許多黑手黨腥風血雨的孩子來說,讓她不會太在意這種低端的羞辱和排擠,這種小打小鬨從來都不會被她放在心上,直到她看見一個女孩伸出雙手食指在眼角邊拉扯了一下……

那團還未放好的紙團飛過隔壁座位,直直的砸在了那個女生的頭頂,這如撓癢癢一般的攻擊算不得什麼,卻讓那些女孩找到了可以名正言順教訓薩拉的機會,呼啦啦,桌椅板凳被挪動出刺耳聲響,幾個女生站起身,不過還沒等她們率先發難,薩拉寒著臉質問。

“你再做一邊那個動作試試。”

“做又怎麼了?”

那女生剛抬起手,一杯清水直接潑在了她的臉上,隨後咚的一聲,薩拉手中的搖搖杯脫手而出,砸在了那女生的腦袋上。

戰鬥就這樣在極短的時間內打響,在其他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幾個女生撲上前,用女生打架的慣用伎倆,扯頭發,抓撓,上腳踹,當然,薩拉除外,她真的很會打。

砸拳,用肘,書本的尖銳角,甚至是其他同學帶來的水杯等鈍器,扯著她們的頭發不留餘力的朝著女生們的腦袋上砸,以至於四個女生打薩拉一個人都沒有占到什麼便宜,很快就有兩個女生趴在地上捂著腦袋,頭頂有絲絲的鮮血流出。

其他人這才反應過來,急忙拉住還在不停撕扯的幾人,使事件得以平息,該送醫的送醫,該進校長室的進入校長室。

……

“你好,我是薩拉的監護人,請問有什麼事……好吧,我馬上過去。”

當邦尼來到校長室時,薩拉正神神在在的站在窗邊向外看,看邦尼進來,眼中沒有委屈,也沒有犯錯後的緊張,換了個站姿,就這麼直視著邦尼的眼睛,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羅西先生。”

“薩拉,你有沒有受傷?”

“沒,我很好。”

她被人拽掉了一把頭發,導致她的發色出現了斷層,但對她而言,這已經是一場大獲全勝,贏了就等於沒受傷,她可不是柔柔弱弱的姑娘。

邦尼放心下來,這才轉頭對向他打招呼的校長問好,這番舉措,讓校長有些尷尬,邦尼明顯沒把他放在眼裡,可問題是他知道邦尼家是什麼背景,根本就不敢得罪,隻好尬笑著起身準備向邦尼說明具體情況,不過……估計是不用了。

“你就是那個小碧池的爺爺?看看你家小雜……”

“你會不會說話?”

其餘四個女生的家長都在,最開始挑事的女生母親見到邦尼進來起身作勢要打,畢竟她的女兒被打的最重,現在正在醫院縫針呢,這女人很胖,身板看起來能裝下兩個邦尼,嘴裡辱罵著薩拉,手也抬了起來,嚇得校長趕緊拉住這女人,同時也有幾個老師來安撫其他被打女孩家長的情緒。

邦尼也冷下了臉,扭頭望著在一旁默不作聲,同時對那女人的辱罵充耳不聞的薩拉,指著那肥胖的女人問道。

“我不在的時候她這麼罵了你多久?”

“羅西先生,請你也冷靜一點,除了其中一個孩子需要去傷口縫合之外,其他孩子都沒什麼大傷,我們坐下來聊可以麼?”

“你閉嘴,薩拉,她這麼罵了你多久?”

訓斥校長一句,邦尼看著薩拉,表情有些嚇人,讓薩拉一陣發呆,她從沒見過這樣的邦尼,兩人相處時,他總是笑嗬嗬的和氣樣子,和她印象中的亞裔沒有任何區彆,任憑自己怎麼譏諷和嘲笑,看待她的眼神都是那麼柔和,但現在他卻憤怒的像是一隻年邁的獅子,隻因為那個女人罵了她,他卻突然翻臉,即便老到吃過人的血盆大口沒剩下幾顆利齒,也要保護自己。

他太老了,弱不禁風的樣子像是被人一推就會咽氣,她忽然很怕那個粗壯的女人碰到他,可能隻需要一下,這個老人就會永遠離開她。

可他的話語和眼神卻讓薩拉說不出滋味的難過,剛才臉上那雲淡風輕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孩子見到爺爺時第一時間就應該流露出的委屈。

她雙手背後,右手不停搓捏著左手手指,聲音逐漸弱小的同時還帶著一絲眼淚即將奪眶而出的沙啞,她低著頭,把腦袋埋在五顏六色的發絲之中,臟兮兮的帆布鞋腳尖踮起,不斷摩擦著地麵,忍著眼淚,還裝作不在乎的回答道:“她沒罵我幾句。”

“我罵你又怎麼樣?……”

女人指著邦尼,K的發音還沒讀出來,邦尼彎腰拿起桌上的煙灰缸,照著女人的腦袋就砸了下去,若非是邦尼如今力氣薄弱,這一下估計腦漿子就會被砸出來,女人兩眼一黑,順勢倒在沙發上,在他人驚恐的眼神中,他拿起鋼筆緊握手中,對準女人的臉猛紮了六七下,鋒利的筆尖刺破皮肉,在臉上紮出好幾個還冒著藍色鋼筆水的血洞,以及一條深度大約五毫米,長度七八厘米的血痕,血肉翻開,露出裡麵的白色顴骨,鮮血瞬間流淌下來,這一下校長室內的所有人全都傻了。

女人頭很硬,並沒有被煙灰缸砸暈,在短暫的眩暈後就感受到了劇烈的疼痛,捂著臉發出刺耳的慘叫,直到這根鋼筆戳在她的喉嚨前。

“你在侮辱我的家族和我的孩子?”

他手裡的人命太多,以至於他動手的時候從來不會考慮這個人會不會被他殺掉,筆尖沒有捅爆她的眼球直接戳進腦子已經算她命大,他拽著女人的頭發,兩人的麵部距離不超過十厘米,女人能清楚的看到他蠟黃的眼睛和布滿眼球的血絲,更能感受到他要殺掉自己的欲·望,這時,她已經忘記慘叫,忘記了回答邦尼的話,隻有褲子有水漬暈開。

“不要侮辱我的家族和我的孩子!”

他手中的頭發拽的更緊了,直接把這魁梧的女人從沙發扯到地上,校長室內,沒有其他人敢上前,隻有薩拉反應過來,哭喊著抱住邦尼的肩膀,不停的勸慰著已經許久沒有發飆的邦尼,在邦尼動手的一瞬間,薩拉已經對邦尼的過往有了基本的猜想,他不是浪蕩子,不是拋妻棄子跟野女人離開那不勒斯的混球,他是……黑手黨。

安德魯從沒當著他的麵動過手,但她在安德魯與他人通電話時,時常會聽到類似“我的家族”、“我們的人”、“我們的事業”種種詞語,在那不勒斯,很少有人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談起家族,隻有這些生活在社會陰暗麵時,才會把家族掛在嘴邊。

“邦尼,我求求你,彆殺了她。”

“邦尼,我沒有事,你放手吧。”

“邦尼,算了吧,饒了她吧。”

“邦尼,快放手,你殺了她,你會進監獄的,你想拋下我嗎?”

“爺爺,我害怕……”

她喚醒了已經失去理智的邦尼,她摟著邦尼的脖子,將臉輕輕貼在邦尼裸·露在外的肩膀上,他能清晰的感受到淚水的溫熱,以及薩拉的體溫,溫暖……這是他多年未感受到的。

“算了吧……爺爺。”

手掌穿過發絲,有油膩感在手掌中,他扔掉鋼筆,將那女人的頭油和鮮血一並抹在了女人的襯衫上,整理一下老舊的西服,他從內襯從拿出一疊鈔票扔在桌麵上,氣息仍然紊亂,他粗喘幾口氣後,才望向同樣看著自己的四位家長。

“自己拿錢,去縫針,拿了錢,就私下解決,如果你們想報警,我就在這兒等著警察來逮捕我,你們可以打電話了。”

不要說這幾位家長了,校長看到邦尼恢複理智後,都想打電話報警,可他知道邦尼家的背景,正忌憚著猶豫不決,其他人也聽邦尼說關於家族的話,也不太敢輕舉妄動,甚至除了被邦尼刺傷的女人,其他家長都想拿錢走人了。

“要麼,我給奧維拉叔叔打個電話吧……他會幫我們解決這件事的。”

聽到奧維拉三個字,其餘三個家長鈔票都不要了,瞬間走人,校長也立刻打消了報警的念頭,隻是苦著臉看向仍躺在地上,鮮血直流的女人。

奧維拉,這條街區的老大,卡莫拉的成員,與安德魯屬於同一個家族,兩人關係走的非常近,有人,有槍,能做臟活,僅憑這三點,在這條街區,狗都得繞著他家走。

沒人不害怕奧維拉,甚至於校長都想勸女人趕緊拿錢走人,否則真要是讓奧維拉找上門,估計會一顆一顆敲掉她的牙,再讓她像吃藥片一樣順著水把牙咽下去,隻是勸告被傷害者忍氣吞聲,他實在不好意思開口。

萬幸,女人看校長這幅樣子,選擇了相信邦尼家和奧維拉真的有交情,也是因為奧維拉實在名頭太響,甚至這個名字所帶給她的恐懼都超過了眼前這個親手給她“整了容”的老人,她選擇忍下這口氣,而忍下去,也無疑是個正確的選擇。

拿上錢,校長起身拿出一件T恤讓女人能擋住臉,目送女人離開去醫院縫針後,背著手,有些尷尬的看向邦尼。

“校長先生,明天薩拉可以來學校嗎?”

“這……當然,薩拉是我們學校的學生,為什麼不能來?”

站在窗邊目送邦尼離開後,校長長舒了一口氣,這麼多年,他是第一次麵對這種情況,看著自己辦公室被弄的一團糟,他抽出幾張紙巾,獨自蹲著擦拭著地上的血跡……

“……”

“謝謝你今天站在我這邊……”

走到車前,薩拉總算鼓起了勇氣,輕聲在邦尼旁邊悄咪咪的說了一句,幸好邦尼的耳朵還很好使,才能把這感謝聽進耳朵,他表情沒有變化,拎著她的書包放進後排,才說道。

“我說過,我不會拋下你的,下次她們要是還敢惹你,繼續揍她們。”

“你會一直挺我?”

“當然,我會一直挺你的。”

她有些臉紅,低著頭進了副駕駛,擰開上次還沒喝完的水,輕輕的抿了一口,這次說話的聲音稍微大了一些,像是接收到了邦尼給予的勇氣,猶豫半天,才搓著白嫩的小手說道。

“謝謝你,爺……爺。”

“嗯?你說什麼?”

“我剛才說那麼小聲你明明都聽見了!”

……

“這樣行麼?你看看。”

“不要……”

鏡子前,她披著塑料袋,緊閉著眼睛不敢睜開,生怕見到令自己心碎的一幕,可架不住邦尼的催促,隻能把左眼張開了一條縫,看了看頭發,其實……也不是那麼難接受,邦尼正端著小碗和梳子站在身後笑嗬嗬的看著,見他像是十分滿意,反問道。

“你覺得這樣好看嗎?”

“那也得洗過才知道,去洗洗吧。”

“需要等一會才能去洗嗎?”

“沒關係,說明書上寫的是抹完就可以去洗了。”

“哦。”

她的彩虹頭被拽斷了,成為了她這幾天的心事,最終她還是聽從了邦尼的建議,重新將頭發染回來,拋棄了她一直覺得很完美的靚麗發色,隻是由於上次的事件,家庭遭遇了重大的經濟危機,隻能由邦尼親自操刀來讓薩拉改頭換麵。

“我的耳朵黑了!洗不掉了!”

“一會拿酒精擦擦看看會不會掉吧。”

她在浴室大呼小叫,不停的抱怨著邦尼的手法低級,邦尼坐在沙發上,有一搭沒一搭的回應著,手中翻看著報紙,尋找看看有沒有自己現在還可以做的工作。

他沒有養老金,而養孩子是個大開銷,雖說薩拉沒有什麼特彆大的開銷,隻是購買些零零碎碎的東西和吃食,但從她到來之後,家裡的支出呈直線上升,讓邦尼感覺到了不小的壓力。

再加上買藥也是一大開銷,不過這還不是最要命的,更令邦尼感到鬱悶的是在學校發生的這檔子事兒已經掏出了他小一半的家底,可以說這份錢是留著給自己買棺材的,但邦尼卻沒有後悔做,畢竟這份錢換來的是薩拉對他的信任,哪怕把給自己買墓地的錢掏出來,他也心甘情願。

翻看著報紙的招工麵板,邦尼開始犯愁,裡麵沒有一項工作適合他,裡麵要麼是招收一些高學曆人才,要麼是招收一些技術工種,剩下的是一小部分賣力的活,這都不適合他,如今的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那些招工的老板見到他去麵試估計立刻就會選擇拒絕。

正在邦尼愁眉不展時,衛生間被推開,她搓揉著頭發,懶散的走了出來,今天的她沒化妝,穿著寬鬆的居家T恤和肥大的短褲,皮膚白皙有著出水芙蓉般的稚嫩柔軟,薄唇微微翹著,兩條細眉糾纏在一起,腳上估計是有水,巴掌大的白皙腳丫踩著大了好幾碼的塑膠拖鞋發出噗嗤噗嗤的聲響,靠著衛生間的門框,白了一眼剛回頭看向她的邦尼,看來並不滿意這不太顯眼的發色。

“這下順眼多了。”

“這哪兒好看了?”

“我說的是順眼。”

“嗤……你在看什麼?”

“報紙。”

“我當然知道是報紙。”

見她出來,邦尼怕她發現家裡的經濟狀況糟糕後徒增負擔,索性合上報紙,拿出電台搜索起能入耳的節目。

梳子穿過秀發,結節處被拽的咯噔咯噔響,還濕潤的頭發遮蓋著半張俊俏的臉,去冰箱拿出蘋果,搶占了沙發的大半位置,將邦尼擠到邊角處,拖鞋一甩,咬下一口蘋果,腳掌在邦尼的白色背心上蹭了又蹭,還不忘張開粉嫩的腳丫擦乾指縫中的水漬。

她這沒骨頭的樣子也不知道是在哪兒學的,邦尼和她的奶奶從來不會這樣攤成一灘,眼看她翻著白眼,寧願反掰著手胡亂摸櫃上的遙控器,也不願轉動下身子把遙控器抓在手裡,這懶惰的姿態讓邦尼直磨牙花子。

打開電視,找到自己感興趣的頻道,或許是電台的聲響混雜了電視的聲音,她聽不清,放大了音量,又覺得過大太吵,便用雙腳腳跟輕輕錘著邦尼的肚皮。

“小點聲!我在看電視!”

逐漸敞開心扉的她表現的過於不拘小節,邦尼無奈,隻好關了電台,時不時的撇一眼薩拉,不由的有些好笑,這樣一個開朗的性格也不錯,像是安德魯的孩子,而安德魯,則有些偏向他媽,隻是每當這個時候,邦尼總會恍惚間從薩拉的身上看到一些他們的影子,讓他很難不感慨,這樣溫馨的生活來的太晚了。

陪同她看著毫無營養的電視節目,心中卻很難講注意力集中到電視本身,薩拉和自己的關係逐漸緩和後,他開始迷戀上了這樣的時光,他喜歡這種安心的氛圍,像是漂泊的孤舟終於停靠在了氣候最為宜人的港口。

可越是這樣,他越是會將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身體上,時刻告訴自己,他的病已經很嚴重了,或許在不久後就會離開她,任她一個人留在這個世界上闖蕩。

所以他總是會時不時的看上她一眼,能多看一眼是一眼,多看看這個唯一值得他在乎的孩子,可越是看她,越是很難放心的下,想留下,想活下去的想法就會一點點的加深。

薩拉其實也沒看進去多少,即便是很好笑的笑點也因為腦中的胡思亂想而笑不出來,那天從學校回來之後,她越發的感覺自己的祖父身上的謎團太多,一種少女的好奇心在她腦中正與理智不斷糾纏,一次次被得過且過的聲音勸慰著放棄。

她很想知道這個祖父身上曾經發生了些什麼,卻又擔憂觸碰到邦尼的傷心處以及一些不該談論的禁忌話題。

她如同祖母一樣,與邦尼保持著默契,在大體上明白他曾做過什麼但不去追究,卻又總是被那些事情擾得心煩意亂,畢竟出生在幫派家庭的她,多多少少會對那些血雨腥風的故事充滿幻想。

兒時父親在睡前給她講晚安故事時,總會說起幾十年前那黑幫最為猖獗,火拚最為凶猛的時代,每次都會讓她像是聽恐怖故事一樣害怕卻入迷,而現在坐在她身邊的人,就是那個時代的家族成員。

但她也明白,一個被逼到遠走他鄉的家族成員,絕對不會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頭目,他可能在那個年代是個叱吒風雲的人物,而這種人的事,最好不要去問,即便邦尼對她疼愛有加,但隔牆有耳,一絲絲的線索被人聽進去,就有可能成為邦尼鋃鐺入獄的罪證,不問,是她對祖父和自己最好的保護。

“菜應該好了,吃飯吧。”

鍋裡燉的菜看時間應該好了,他撥開薩拉的腳,起身關火端菜上桌,今晚的主食是玉米餅,主菜是番茄牛肉,相比於前幾天,他的手腳麻利了不少,幾分鐘後便開餐。

看得出,薩拉討厭玉米餅,並且他的廚藝也不至於在短時間之內突飛猛進,導致賣相並不好看,逐漸肆無忌憚的薩拉,開始對菜肴評頭論足起來。

“每天都吃這種東西,而且烙的已經糊了……”

邦尼一怔,目光朝著餐桌對麵的薩拉看去,這眼神很奇怪,讓薩拉有些不自在,她還以為是自己說話被討嫌了,開始絞儘腦汁試圖緩解這一尷尬的氣氛。

“好吧,好吧……我會吃乾淨的,可以嗎?你乾嘛這麼看著我?”

“沒事,吃飯。”

因為血緣,兩人能在一張餐桌上進食,同樣也因為血緣,造就了太過於相近的性格,這讓邦尼不禁錯愕,仿佛幾十年前的事,就發生在昨天一樣,又一次的精神恍惚,讓他詫然失笑,搖搖頭,安撫這不知自己做錯什麼的孩子,他將煎糊了的玉米餅塞進嘴裡,咀嚼著,將三十年前的回憶咽下了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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