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抿了一口香醇的奶茶,又去吃蛋撻。
她吃得極為優雅,便是瞧她用膳都是賞心悅目,但李宿卻沒有心思去看祖母用點心。
他隻是想著祖母的話,片刻才道:“父王著急,是因為他一心為李端鋪路,忘記了皇祖父的意思。”
貴妃這才笑了:“很好。”
她低頭看向英俊端正的李宿,聲音很飄忽:“太子以為自己是姐姐唯一的兒子,是陛下嫡長子,從小便被捧在手心裡,由陛下親自教導。他自覺自己身份尊貴,無人能及,也無人可以替代。”
但是,他忘記了,他再尊貴,也到底隻是太子,並非皇帝。
“陛下才是大褚的主宰者,他才是天命之皇。”
李宿心頭一緊,麵容也緊跟著嚴肅起來。
其實貴妃從小對他的教導,便是讓他好好學習,好好讀書,勤練武藝,然後便是按陛下安排行事。
這個安排可以是任何事。
他需要聽從的唯有陛下,至於太子如何想,如何做,他其實都不需要考慮。
況且,太子其實壓根不怎麼搭理他,這個兒子對於太子來說,並沒有那麼重要。
李宿每次都努力按照貴妃的話去做。
隻是在宮裡的日子,實在太難了。
一次次的欺淩、陷害和暗殺,讓他筋疲力儘,也讓他失去了對所有人的信任。
他唯一能信任的,就是貴祖母。
她說的話,他都會聽。
李宿聽到這裡,便點頭道:“孫兒明白。”
貴妃笑了。
她麵容雖已不如少年時那般青春靚麗,卻自有一番成熟氣質。
她道:“宿兒,人這一輩子很長,你如今才十九,這十幾年光陰不算長,待你熬過這段歲月,回首再看,會知一切不過如此。”
現在覺得難的事,等以後身居高位,君臨天下,便都不是事了。
李宿輕輕嗯了一聲:“孫兒曉得。”
貴妃便沒再說太子的事,隻又說了幾句宮妃的那些瑣事,便突然轉了話頭:“這半餡餅我倒是很喜歡,奶茶也覺得好喝。”
李宿見她喜歡,也很高興:“明日孫兒還叫人做來給祖母,她會的很多,總有些新鮮花樣。”
貴妃睨了他一眼,見他不似作偽,心中頓時有了了悟。
即便他如今依舊厭惡女人,依舊不願意同外人親近,但至少,他對於這個姚宮女卻是不討厭的。
甚至,瞧他那樣子,對這位姚宮女難得還有些欣賞。
貴妃很是意外,但又很欣慰,對於李宿來說,一直活在他認為安全的毓慶宮是沒有用處的,他如果不自己踏出那個圈,就一輩子隻能鎖在裡麵。
他需要接觸不同的人,需要同陌生人交流,也需要看到更多的世界。
貴妃對他有很高的期望,不僅因為他是自己照看長大的,更重要的是,李宿有一顆乾淨的心。
在這臟亂的深宮裡,他的心是最乾淨的。
貴妃低頭看了一眼手裡的熱奶茶,輕聲笑了笑:“明日宮裡頭忙,咱們都要去宮宴,你可就讓人家歇一歇吧,後日,後日帶著人來可好?”
李宿一頓:“帶著人來?”
貴妃目光慈愛,定定看著他的麵容:“是啊,你身邊的宮人,我總要見一見的,若是個好姑娘,日後便往上提一提,總要叫人有個身份不是?”
李宿沒想到,貴妃還想要見人。
他不能拒絕,也不好拒絕,便隻道:“好,後日孫兒帶她來見您。”
貴妃意味深長笑了:“這才對。”
從鳳鸞宮出來時已經有些晚了,李宿匆匆繞過西側門出了後宮,一路回到了毓慶宮。
他剛一到毓慶宮,便立即道:“去把姚宮女叫來。”
此時的姚珍珠正在用晚飯。
她跟聽瀾又熱了兩個蛋撻,配上晚上這一桌小廚房特地給準備的晚膳,正高高興興用飯。
結果一碗炒米飯還沒吃完,外麵貝有福就來請:“姑娘,殿下急召。”
姚珍珠抬起頭,端著碗起身:“現在?”
貝有福看她這麼依依不舍,也隻能勸:“姑娘,回來再用吧。”
姚珍珠放下碗,小聲嘀咕:“唉,總覺得不是好事。”
不讓人好好吃晚飯的殿下,不是好殿下。
毓慶宮,小書房。
李宿腳步一頓,打了個噴嚏。
李宿:“……”
難道有人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