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對於他來說不算是大麻煩。
李宿頓了頓,臉上難得有些關切:“貴祖母,昨日在禦花園……”
貴妃的臉色這次也沉了下來。
“今歲入了冬,陛下身體多有病症,她們這是心急了。”
李宿並不常見皇帝,不過他每隔三日都要去一趟上書房,在那裡父子、祖孫幾人方能見麵。
除了李宿之外,其餘的小皇子皇孫都不滿十五,有幾個甚至才七八歲的年紀,見了祖父或者父親自然很是親近。
李宿這麼大了,便不上前討人嫌。
不過洪恩帝的身體每況愈下,這是身邊人都能看出來的。
他身形漸漸消瘦,步伐也不如以前利落,但他眼神依舊犀利,氣勢如虹。
若不是太醫院院正整日守在乾元宮,太醫院也湯藥不停,這些李宿都能知道。
不過,洪恩帝身體到底如何,就連他這個嫡長孫都不清楚。
“貴祖母,皇祖父的身體……”
李宿說到這裡,沒有繼續說。
貴妃垂眸,淺淺喝了一口山藥烏雞湯:“陛下身體尚且康健,你不用太過憂心。”
李宿嗯了一聲,也跟著喝了口湯。
姚珍珠在邊上聽得膽戰心驚,險些沒把筷子掉在碟子上,她努力穩住心神,假裝自己什麼都沒聽見,隻一門心思吃飯。
可耳朵卻不聽話,總是要跑到對麵去聽。
那祖孫二人似乎也沒防備她。
貴妃道:“宜妃那裡今日有些凶險,一會兒用完午膳我就不留你,你早些回去便是。”
李宿這才問:“昨日抓了多少人?”
他從不主動過問宮中事,隻有涉及大事時,才會問一句貴妃。
貴妃冷冷道:“不多不少,抓了六十八人。”
李宿皺起眉頭,沒說話。
“昨日動作的人太多了,禦花園那裡人人都敢動手,也好似人人都下了手。”
貴妃語氣清淡:“往竹林深處假山上灑水的宮人原是靈心宮的掃洗宮女,做活不利落,被罰去了禦花園。在小花圃裡誤種薄荷草的則是尚宮局調過去的管事,原同先麗嬪是同鄉。”
貴妃說到這裡,又喝了口湯。
她繼續道:“貓是端嬪的,這一點毋庸置疑。不過十二月初時她的愛寵剛死,這一隻是尚宮局新給送來的,伺候貓的丫頭原出身織造所。”
“而約宜妃去竹林深處的,則是賢妃。”
姚珍珠這次真是吃不下飯去了。
這幾句話聽起來簡單,若要深思,簡直讓人不寒而栗。
德妃居於靈心宮,牽扯的是灑水宮女。誤種薄荷草的是尚宮局的宮人,先麗嬪娘娘,也就是昭王殿下的母妃也出身尚宮局。
驚嚇了宜妃的貓是端嬪的,伺候貓的丫頭原來出身織造所,而淑妃娘娘也是織造所繡娘出身。
最後,是賢妃約了宜妃去的竹林深處。
宜妃這一次血崩大難,裡麵牽扯了五個主位。
如果姚珍珠當日沒有機敏躲過,而沈彩霓又意外沒有隨著人流往前走,那麼牽扯恐怕會更多。
姚珍珠越聽越覺得腦殼疼。
她低頭看了一眼盤子裡的咕咾肉,思忖片刻,還是決定繼續吃。
這種宮鬥大戲,還是讓太孫殿下和貴妃娘娘這樣的聰明人去忙吧。
姚珍珠這邊吃得正高興,那邊貴妃繼續說:“除此之外,安排今日禦花園宮燈會的是本宮。”
李宿的眉頭早就皺起來,那張俊臉看著寒氣逼人,讓人腿肚子打顫。
“貴祖母,若非昨日孫兒宮中宮人機敏,恐怕也會牽扯其中。”
他正想讓姚珍珠自己說幾句話,掃眼過去,就見她滿足吃著菜。
那道菜她似乎特彆愛吃,眼睛都眯成月牙兒,臉蛋紅彤彤的,看著特彆幸福。
貴妃原本也在認真聽他說話,猛地聽他停下來,也下意識往姚珍珠臉上看過去。
看了片刻,貴妃沒忍住笑出聲來。
“這丫頭,”貴妃臉上的沉悶一掃而空,打趣地看了一眼李宿,“難怪這麼多宮女,你唯獨喜歡她。”
這丫頭眼睛清澈,心思純潔,就是簡單讓她陪著吃飯,都覺得胃口特彆好,自然很能得人喜歡。
李宿微微一頓,似乎有些害羞,垂眸道:“正是如此。”
姚珍珠正吃得高興,猛地感受到兩道目光,下意識抬起頭來。
她腮幫子略有些鼓,口裡的食物還沒咽下去,見對麵兩個貴人就這麼直勾勾盯著她,差點沒噎住。
“咳,”姚珍珠努力咽下食物,小聲說,“娘娘、殿下可以有吩咐?”
貴妃道:“好孩子,慢些吃,你且說說昨日的事。”
姚珍珠立即來了乾勁兒。
她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嘴,飛快把事情說清楚。
待她說完,才發現貴妃的神色越發溫柔。
她看著她的目光就如同家中的普通長輩,帶著獨有的慈和。
“你做得很好,”貴妃道,“姚氏,隻要你一心向著太孫,永遠效忠於他,那本宮也會撫照於你。”
貴妃說到這裡,收回目光,語氣微微有些冷。
“若不然,當日端嬪那隻貓,就是你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