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 83 章(1 / 2)

珍饈嬌娘 鵲上心頭 14799 字 9個月前

無論章宜郡主是否為定國公之女, 她一定是天家血脈,是壽寧公主的親生女兒。

如果太孫能同其聯姻,以後地位便能穩固, 太子也不會不給自己親妹妹這個臉麵。

定國公這個安排, 不僅給了章宜郡主最大的保障, 也拉攏了太孫, 讓他可以保護自己養大的女兒。

如此, 倒是頗有幾分慈父心腸。

在場朝臣想到這裡,無不感歎其人品。

然而, 被牽扯的幾人, 卻都無好臉色。

太子自然是麵色鐵青, 他對太孫是如何心思, 眾人皆是心知肚明,現在定國公非要托孤太孫, 擺明要拉攏太孫於壽寧公主,太子怎麼可能高興?

而壽寧公主也愣在那, 哭都忘記哭。

姚珍珠此刻都有些六神無主,她失神坐在那, 根本沒有關心眾人的反應,腦海裡一片混亂。

阮良娣見她麵色蒼白, 雙目發直,一看便知是對太孫上了心的。

她們這樣身份的人,最忌諱對殿下上心。

阮良娣在宮裡苦熬十幾年,事到如今萬事皆看淡,她很清楚現在的姚珍珠有多痛苦。

可這份痛, 不會長久地留在心裡。

等到她習以為常, 等到歲月如梭, 等到十幾二十年後,這份傷痛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心底回憶。

翻出來時還會在心中泛起漣漪,卻不會嫌棄滔天巨浪,一瞬把自己淹沒。

阮良娣握住姚珍珠的手,輕輕捏了一下:“好孩子,彆難過,總會過去的。”

姚珍珠把這句話聽進去了。

她眨眨眼睛,努力壓下心裡酸澀,拚命告訴自己她可以把李宿當成哥哥,她應該高興。

對,她應該高興的。

姚珍珠緊緊攥著膝上的裙褶,這是她這輩子穿的最華貴的一套衣裳,現在卻也什麼都不顧上了。

金銀絲線上寶珠硌在手心,讓她腦中多了幾分清明。

她努力告訴自己:這是好事,沒什麼大不了。

待到心緒略微緩和一些,姚珍珠才握住阮良娣的手:“謝謝娘娘,我好些了。”

阮良娣擔憂地看了她一眼,這才收回手:“人得自己想開。”

姚珍珠點點頭,她抿了抿嘴唇,雖然心中有些說不出的害怕,卻還是穿過人群去尋找李宿。

她知道自己怕什麼,她怕看到李宿的欣喜,怕看到他對於定國公這個決定的欣然接受。

但看到李宿的那一刻,姚珍珠的心莫名一鬆。

這一切,在李宿身上都沒有。

他依舊腰背挺直坐在那,卻垂眸斂眉,讓人看不清表情。

這個狀態,跟剛才沒什麼不同。

姚珍珠不知太子如何看待自己的兒子,到底知不知道兒子是什麼樣的心情,她卻知道此刻的李宿很是憤懣。

姚珍珠對他很熟悉,李宿周身散發出來的抗拒和憤怒,姚珍珠能清晰感受到。

她心中微鬆的同時,又為李宿感到心疼。

她不知道為何會如此,也不知定國公的目的為何,她知道定國公的這封遺書,深深傷害了李宿。

此時此刻,在她眼中的李宿,就如同一隻滿身傷痕的幼狼,孤獨地堅守自己的地盤,憤怒地看著麵前的所有敵人。

他們這些人為了自己的利益爭來鬥去,沒有一個人,在乎李宿是否願意。

姚珍珠逐漸恢複清明。

此刻她才發現,坐在壽寧公主身邊的章宜郡主,已經哭得梨花帶雨,惹人心疼。

壽寧公主是個美人胚,早年便名滿京城,惹得無數王公貴族追捧。

她生了一張明豔的芙蓉麵,柳葉彎眉,鳳目微圓,在眼尾勾起一道嬌柔弧度。

她的一顰一笑,總能吸引旁人的目光,即便是女人見了她,都是要心軟的。

當年盛京第一美人是先太子妃柳映蓮,那時候壽寧公主年歲稍小,及笄之後,才是美貌初露時。

她的女兒章宜郡主,更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她眼角生了一顆小巧的淚痣,即便靜靜站在那裡不說話,也是我見猶憐,美麗不可方物。

章宜郡主及笄之後,定國公府的門檻都要被人踩破,但定國公一直沒有點頭應允。

上至親王世子,下至公侯伯爺,他是一個都沒瞧上。

原來,等的是這一日嗎?

他日若太孫真能榮登大寶,那章宜郡主便是正宮皇後,母儀天下,尊貴非常人能及。

還真是為女兒考慮周詳。

但被強拉在一起的太孫殿下和章宜郡主,心中是否情願,又有誰在意呢?

姚珍珠看到章宜郡主哭得幾乎喘不上氣,眼角的淚痣越發耀眼,心裡不由歎了口氣。

大殿裡亂糟糟,朝臣都在談論此事,相比定國公到底被誰所害,壽寧公主又是否紅杏出牆,太孫的婚事才是眾人最關心的。

李宿坐在人群中,身邊是自己的親皇叔好弟弟,前麵是父親殿下,身後坐了無數鼎力國祚的能臣。

那些議論聲嘈嘈雜雜,如同被捅開的馬蜂窩,嗡嗡作響,讓人厭惡。

李宿的手放在袖中,他緊緊攥著手裡的玉佩,把掌心磨得一片通紅。

他低著頭,深深吸著氣,不讓人看到他憤恨的表情。

太惡心了,這些人都太惡心了。

李宿幾乎要吐出來。

就在這時,他摸到了腰上掛著的八寶香囊,裡麵有幾顆圓滾滾的藥丸,是今晨姚珍珠特地給他帶上的。

“殿下,我做了些薄荷糖,您看看是否喜歡吃,”姚珍珠笑著給他掛上香囊,“今日大殿人多,味道可能不會太好聞,也無法好好用飯,殿下若是覺得不舒坦,就吃上一顆,可以清神醒腦。”

李宿捏著荷包,心裡浮現出姚珍珠明媚的笑顏,那種扭曲到了極點的憤懣漸漸散開。

你不是已經習慣了嗎?李宿在心中詢問自己。

可為何還是要憤怒呢?

定國公如果不是猜出其中隱情,會留這樣一封遺書?

李宿低頭,從荷包取出一顆薄荷糖,放入口中含住。

清甜的薄荷味瞬間從喉嚨竄出來,直達腦海。

李宿深吸口氣,那顆躁動的心逐漸安穩下來。

他重新睜開眼睛,微微抬起頭,往前尋找那道嬌小的身影。

即便人影憧憧,他也一眼便能看到她。

兩個人之間仿佛隔著千山萬水,但李宿還是看到了她眼底的潮紅以及眉目之間的憂慮。

顯然,這件事對她來說,也並非尋常。

李宿心底微妙地升起些許甜意,滿朝文武,滿堂親眷,最後關心他的,也隻有一個人。

李宿的那股子火氣,一下子便被薄荷香撲滅。

他沒有再看姚珍珠,隻是端起茶盞,淺淺抿了一口。

悠然的茶香裡,他想的是:這一次,太子要如何拒絕?

除非他瘋了,否則太子不可能答應這樣一門親事。

果然,李錦昶鐵青著臉,已經無法在眾人麵前維持以往的儒雅體麵。

他陰沉著臉,如同潛伏在密林中的野獸,那雙通紅的眼眸死死看著溫溪辭。

溫溪辭整個人跪伏在地,他對鄭承嘉的承諾已經兌現,現在是生是死,他已置之度外。

無論太子殿下要如何發落他,他亦無怨無悔。

溫溪辭道:“殿下,臣此時取出此份詔書,攪亂太孫殿下的冠禮,詆毀公主殿下和郡主殿下的清譽,臣雖不負定國公兄弟相托,未做背信棄義之人,卻到底以下犯上,難辭其咎。”

“以高祖皇帝所賜丹書鐵券,懇請殿下饒恕臣之親眷族人,隻罰臣一人。”

他言辭懇切,又是言官身份,即便無丹書鐵券,李錦昶也不能此時立即下獄。

更何況,丹書鐵券以為李氏先祖所賜,可保溫氏族人大罪一次,溫溪辭犯上之罪本不禍及親眷,丹書鐵劵其實是他拿出來自保之用。

無論如何,溫溪辭的命都能保住。

李錦昶沉沉看著看似消瘦的溫溪辭,目光在下麵諸位皇弟的麵容上一一掃過,突然冷靜下來。

他垂眸端起茶杯,淺淺抿了一口,待到把茶杯放回桌上,又緩慢地輕撫衣擺上的褶皺。

“溫愛卿,你為定國公伸冤之仗義,很令孤佩服,也正是你這份膽量,讓孤能聽到定國公臨終之前的囑托,也明白他作為父親對女兒的一片慈愛。”

“同樣作為父親,孤是可以理解的,為了孩子,孤也同樣會不顧一切,奮鬥到底。”

最後四個字,李錦昶咬字很重,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咬牙切齒。

李錦昶的目光緩緩在朝臣麵上一一掃過:“若以孤自己來看,這並非多麼大的事,且孤也想知定國公到底因何而死。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孤不能因己徇私枉法,不顧大褚律。”

“即便孤是太子,亦不可。”

對於定國公的這封遺書,朝臣心中自是百般思量,有的全信,有的全然不信,當然也有將信將疑之人。

隻是,無論他們心中所想,皆不敢言論。

李錦昶一開口,便皆安靜下來,一個個垂眸凝神,仿佛晨起上朝般,整個大殿雅雀無聲。

“今日畢竟是宿兒的冠禮,是家國之喜日,且不好反複提及外事,定國公一事究竟如何,待溫愛卿上交定國公之遺書,刑部核查之後,彙同禮部、宗人府、大理寺一起偵辦,務必給定國公一個交代,也給壽寧公主、章宜郡主以及定國公世子一個交代。”

“至於溫愛卿以下犯上,不顧尊卑之罪,稍後再議。”

溫溪辭鬆了口氣。

稍後再議,應當不會判罰太重,這已是李錦昶網開一麵,給了他體麵。

溫溪辭嘭嘭嘭磕了三個頭:“殿下心慈,澤被萬民,謝殿下恩典。”

李錦昶重複笑容。

“至於宿兒的婚事……”李錦昶話鋒一轉,“宿兒身份尊貴,其婚事茲事體大,父皇早就叮囑兒臣,切不可莽撞行事,陛下早就有了人選,待到他日才能宣之於眾。”

“聯誼一事,休要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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