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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臂伸展,從背後輕輕環住僧人。
“好和尚,你怎麼不敢看一看我?莫非你怕我忽然化作羅刹惡鬼,將你拆解了吃進肚子裡?”
女聲暗啞低沉,聽得人心裡無端生出一些癢。
僧人白衣如雪,隻垂目坐在蒲團上。他雙唇微啟,無聲無息默念經文。
“和尚,你一遍一遍念經,是不是因為心中心魔難耐,你在害怕發什麼?又在期待什麼?”她在耳邊輕笑,臉靠他更近。
兩張臉並沒有挨在一起,三千發絲在兩個人之間飄飄拂拂,輕輕拂在人的心上。
“公主,自重。”
僧人的語聲清清冷冷,平靜無波,如杏花花影中的一縷玉簫。
“好人,叫我蜜糖。”
她驟然鬆手,盈盈站起。纖手高揚,粉紅色與瑩白色的輕紗,在兩個人之間飛舞飄揚。
僧人的眼睛輕闔,雙耳卻未能關閉。
有什麼極輕的東西墜地,像是落在人的心裡。
“佛陀尚且舍身伺鷹,無幻既為聖僧,你又怎忍心,看著人為你而死。”夢囈般的語聲重新回到耳邊。
春蔥般的手指伸出,想要撫在和尚的臉上,又不敢。
它停留在兩人呼吸相觸的距離,隔空輕輕描摹他的眉,他的眼,他的淡紅薄唇。
蒲團上的和尚生得實在是好。
他的臉似是春山積雪,冰冰冷冷生著輝光。長眉斜飛,一雙眼微闔,眼簾上又密又長的睫毛,輕輕顫動。
他的鼻梁比常人又要高挺許多。
和尚垂目,公主也垂目。
和尚什麼都沒看。
公主卻在專心致誌的看著什麼。
他的鼻梁這樣的高,想必……
公主想到十分有趣,忍不住吃吃的笑。
她呼吸的香氣,在他口鼻間氤氳,和尚皺了皺眉,坐下的蒲團,悄無聲息地帶著他輕輕滑動,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下一刻,一陣香風襲麵,她重新跟他近在咫尺。
這一次卻是和他麵對麵,兩個人的呼吸,輕輕相觸,又輕輕抽離。
“你看這書案上成山成海的話本子,每一本上都在講,女妖精隻有吃了聖僧肉才能活下去,隻求聖僧發發善心,可憐可憐我,也讓我吃上一吃。”
春蔥般的手指,輕輕撫在他的唇上。
和尚側過頭去,避開她的手指,也不想聽她說一個字。
公主輕聲歎息:“好人,你到底要怎樣才肯睜開眼看我一看?”
“貧僧隻想早早回我的般若寺去。佛法森嚴,無幻塵心早去,但望公主念在東楚與南越累世相交的情誼,莫要一再相逼。”玉簫般清越的語聲空空蕩蕩。
在這樣綺麗的香閨中,他依然寶相莊嚴,一心不動。
白色僧衣纖塵不染,整個人似是散發著聖潔的光芒。
公主微蹙柳眉,忽又展顏一笑,笑意融入波光粼粼的眼中,跌宕起層層漣漪。
“無幻你若肯好好看我一看,真的毫不動心,那也隻好放你回你的深山古刹,讓你守你的清規戒律。 ”
“當真?”
“出家人不打誑語,本公主也不打誑語。”公主忍不住微笑。
她就不信這世上,有人真能夠抵擋住她的魔力。
睫毛微微顫動,闔著的眼皮緩緩拉出一條優美的弧線。
他睜眼了。
那雙眼,眸色比尋常人要淺上許多,清冷得讓人忍不住打個寒顫。
他像是高高在上的佛陀,清清冷冷注目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