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的考驗看來也沒那麼難。
阿洛菲左看右看,想找個地方放黑色花蕾,她的動作引起赫墨尼的注意。
“隨便擺到哪裡。”
神明勾了勾手指,那枚花蕾如鳥般從阿洛菲手裡竄出,先是飛到赫墨尼身旁,很快又晃晃悠悠到了阿洛菲胸口前。
阿洛菲伸出手指,輕輕碰了碰花蕾尖尖的頂端,後者竟也啄了啄她的指尖,她驚喜的問:“好神奇,它是有自己的意識嗎?”
赫墨尼不置可否:“那你喜歡它嗎?”
“唔......”阿洛菲遲疑了片刻,決定還是如實回答,“比起花苞,我其實更喜歡盛開的花。”
“那你就要努努力了。”黑發神明攤開兩條胳膊搭在邊緣。
神明全身上下大概哪裡都是好的,連頭發都讓人羨慕不已。
綢緞似的黑發濃密得幾乎一隻手都要攏不上了,阿洛菲心中暗自感歎,細細撥了好幾下才算是勉強抓成一把。
她使了點力,把頭發撥高,那根發帶乖乖的就纏到頭發上去了。
她的目光無意間掃過赫墨尼的後背,不由怔住了。
蜜色皮膚上分布著奇怪的黑色紋路,並不連貫,看不出是什麼圖案,隻是直視之下,讓人有種眩暈感。
典籍中從來沒提及過光明神後背有什麼紋身,但她隱約記得在哪裡讀過神明的傷口不可輕易示人。
赫墨尼已經允許直視身體,但她在看見這些黑色紋路時還覺得非常不舒服,大概不是什麼好東西。
【神明所受,信徒亦應有感。】
“怎麼?”神明如同後腦勺也長了眼睛。
阿洛菲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還抓著對方的發尾,連忙鬆開:“我在看您後背的......呃,傷痕。”
“哈,傷痕,”赫墨尼像是聽見什麼新鮮事物,懶洋洋重複了一遍她的話,“嚇到了?”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傷。”阿洛菲震驚不已。
“靠近點看,它又不會吃了你。”赫墨尼說。
阿洛菲曾見過和魔物鬥爭負傷的士兵,都沒見過這樣可怖的傷痕。
黑色的紋路呈現一種詭異的走向,而且深淺不一。
阿洛菲想到它們還未結痂時的樣子,血肉模糊,深可見骨,那不可能是普通打鬥會出現的傷口。
連神明都無法消除的傷,要嚴重到什麼程度?
“怎麼能傷成這個樣子......”她感覺喉間發緊,但努力讓語氣正常些。
“我那虛偽的死對頭一直都想置我於死地,”赫墨尼不甚在意,語氣相當輕鬆,“當然了,我也沒讓他占到什麼便——”
一滴微涼的液體落在他的肩頭。
赫墨尼頓住,下一秒,又一滴落下。
他抬頭看了眼黑黢黢的殿頂,然後轉過身。
少女那雙漂亮的藍眼睛閃著細碎的光,赫墨尼疑心她學了什麼高級黑暗神術,偷偷把掛在天上的星星偷了,藏在自己眼裡。
那光不住的晃,最後像是撐不住了,湧出了眼眶,順著白皙的臉頰滾落。
星星落下。
赫墨尼下意識伸手,隻接到了同樣的微弱涼意。
“你在哭什麼?”他看一眼空無一物的掌心,微微蹙起眉看向阿洛菲。
人類是種脆弱的生物,而眼前這個少女在他看來尤其嬌氣,這不是第一次看見她掉眼淚了。
但這次讓他心裡有種發沉的感覺,連剛剛隨口開的玩笑也說不下去了。
神明要開玩笑,信徒應該張嘴附和著捧場。
大概是想止住哭,又沒能成功,少女抽抽搭搭,連鼻頭都微微發紅:“應該很疼吧?”
赫墨尼一怔:“什麼?”
“您的傷口,”阿洛菲吸了吸鼻子,忍不住伸手觸碰黑色的紋路,“連神術都治不好,應該流了很多血,傷口也很難愈合吧?”
光明神和黑暗神的力量互斥,不管是誰,施加在對方身上的傷害都是難以忍受的酷刑。
假如傷痕無法消除,那死敵的力量是不是也一直在身上作用著?
黑色的紋路一直往下蔓延,在水波中變得扭曲而不真切,看起來就像張牙舞爪的黑暗魔物。
阿洛菲打了個冷戰,她記得庇斯特在剛蘇醒時麵容蒼白的樣子,不敢想象赫墨尼怎麼忍受千倍萬倍重於那種傷口的痛。
“無所謂。”黑發神明冷哼一聲。
這種事沒什麼大不了,他和光明神鬥得你死我活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如果複原傷口,那家夥肯定也不比他好。
少女微涼的手指很輕的擦過他的後背,陌生的酥麻感隨著清涼從她的指尖延伸開來。
他疑心這是種他不曾知曉的神術,放大了他的感官,每一寸皮膚的觸感都讓他的神經興奮地跳動起來,但又縮小了他的感知範圍,讓他的注意力隻專注在這一小片空間。
“您可以不在意這種事,”阿洛菲抬手擦擦眼淚,聲線發悶,“可是信徒不能把神明的犧牲當作理所當然的事。”
“說得不錯,”赫墨尼微微眯起眼,“那聖女打算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