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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匹矯健紅馬口吐赤焰,帶著四輪馬車在荒原上疾馳。
雖然速度很快,但車裡絲毫沒有顛簸的難受,微微的晃動讓阿洛菲有種在搖籃裡的感覺,舒適的溫度讓她感覺昏昏欲睡。
她本來想按照俄薩席勒說的,利用人魚之心幻化出魚尾,一路逆流而上到西瓦提亞。
但迪埃羅卻相當不認同這種做法,稱她如果以法力驅使人魚之心,就好比“在水裡流著血的獵物,南大陸各地的賞金獵人會像食人魚一樣循著味找到你”。
比喻很嚇人,成功打消了阿洛菲試試變成人魚的念頭。
但為了防止再出現迪埃羅突然睡著,從而讓兩個人從半空中摔下來的意外,阿洛菲嚴禁高空飛行。
這難不倒前任黑暗神使,他用法力構造了一個四輪馬車,又以烈焰驅使馬車行進,速度也不比在天上飛來得慢。
“睡—著—了—嗎—阿洛菲?”
迪埃羅的大嗓門從馬車外傳進來,阿洛菲睜開一隻眼睛:“就算睡著也被你吵醒了。”
“下來,我們到了!”青年的聲音相當興奮,在車外連聲催促。
春天到了,原野上的草又綠了。
下了馬車,一陣從來沒感受過的寒風吹來,讓阿洛菲不由得打了個噴嚏,一旁的烈焰馬湊到她臉側,噴出的熱氣讓她舒服了不少。
“人族的身體果然很嬌弱,”把馬頭按到她身側的迪埃羅大笑起來,“還沒到最冷的地方就受不了了?”
“我說過,人才不嬌弱,隻是我還沒有習慣這種氣候而已,”阿洛菲下意識反駁,“北地城邦西瓦提亞世代住著很多人,他們的體質說不定比一些魔物要強呢!”
迪埃羅不以為然的聳聳肩:“聖女說是那就是,誰讓我是你的狗呢。”
阿洛菲打了個哆嗦:“說了不要講奇奇怪怪的話!”
“怎麼奇怪了?”迪埃羅麵對指責,更加理直氣壯,“這是俄薩席勒都認可的事,人魚族可不是人族,他們從來不撒謊。”
哦,這一切都要怪俄薩席勒。
人魚有一張巧妙的嘴,阿洛菲才知道這原來指的不僅僅是唱歌。
她不過是去水邊采些月影玫瑰,俄薩席勒就向才醒過來的迪埃羅講述他暈過去時他們發生了什麼事。
她並不知道俄薩席勒具體是怎麼說的,但總而言之,等她回到岸上時,已經成了在水裡舍生忘死的出手相救,在麵對凶惡勢力威脅(俄薩席勒的詐騙)時保護他的形象。
而那個全程睡覺,什麼都沒做的家夥,在月光下相當大嗓門:“想不到這麼柔弱的短生種,居然為了我這麼奮不顧身,你不會是愛上我了吧?”
話音剛落,阿洛菲差點被腳下凸起的石頭絆倒,好不容易扶住旁邊的一塊大石頭,她有些狼狽的抬起頭:“一個正常的人類,都會作出像我這樣的決定好嗎?你在黑土城裡幫過我,我當然不可能見死不救啊。”
“狼靈千年前幫過曼烏布裡爾家族的人,但是他們被做成了養分,”青年完全沒有一點臉紅的意思,甚至相當理直氣壯,“不管,反正我是愛上你了。”
阿洛菲扶額,望向一旁似乎在看好戲,臉上堆著迷之微笑的俄薩席勒:“曾經做過神使的家夥,性格還會這麼不穩重嗎?”
在她心裡,神使應該像庇斯特那樣,沉著可靠,謹慎而自帶威嚴。
俄薩席勒坐在礁石上,輕輕拍打石頭的大尾巴在月光下亮晶晶的,他的藍眼睛溫和的回看她:“我們的感情和人族不一樣,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不會遮遮掩掩或者拐彎抹角,更不會欺騙自己。”
他的意有所指讓阿洛菲愣了一下,不等她思考對方的意思,那邊的迪埃羅又開口了:“聖女和惡龍相愛,難道不是人族少女們最喜歡聽的故事嗎?”
他的表情真摯得讓阿洛菲幾乎以為自己的記憶出了偏差。
她開始覺得,也許是因為自己之前騙了黑暗神,才會有這麼個滿嘴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家夥來折磨她的神經。
“我現在不是聖女,隻是被高額懸賞的通緝犯,”她用“銀”把月影玫瑰包紮起來,頭也沒抬起,“而且我不喜歡惡龍,我最喜歡聽的故事是勇者屠惡龍。”
迪埃羅似乎安靜了。
正當阿洛菲細心包好了月影玫瑰,附上一個相當漂亮的蝴蝶結,頭上忽然又傳來了青年的聲音。
“那你愛什麼?”
“我——”
“我知道,”俄薩席勒的聲音和她重合,在阿洛菲詫異的目光中,他用手掌從海裡掬起一把水,“月亮海知道,人的嘴巴會騙人,但他們的血和靈魂最誠實。”
阿洛菲本想反駁,在對上那雙乾淨得像孩子一樣的眼睛時,忽然想起了他剛才刺破自己脖子時說的話。
【我們會知道你是不是在撒謊。】
俄薩席勒並沒有撒謊,這種認知不知為何,讓她隱約意識到他會說出些什麼可怕的話。
可是她愛什麼,值得她害怕被說出來?
俄薩席勒若有所思的和她對視片刻,最後在她緊張的目光中,緩緩開口:“她喜歡狗,不管大小。”
阿洛菲忽然就偷偷鬆了口氣,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說不明原因的慌亂中,竟然還帶著某種期待。
“嗯?狗啊,”迪埃羅皺了皺眉,但很快又舒展了表情,喜笑顏開,“好,那決定了,我就做你的狗!這樣,你愛我,我也愛你,我們就是兩情相悅了!”
很難去描述這是一種怎麼樣的精神狀態才能得出的邏輯,再組織成更難以評價的話。
一絲微冷落在阿洛菲臉上,讓她回過神來。
她抬起頭,傍晚時分,月亮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早早出來,高掛在天邊。
一陣一陣冷霧中,一枚淡白落在她的鼻間,很快消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