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雪停後的早晨連風也不喧囂了,庭院中的樹上落了些小黑鳥,嘰嘰喳喳著唱歌。
阿洛菲迷蒙中被吵醒,腦袋昏昏沉沉的,翻個身想要再睡一會兒,然而才剛動起來,後腰無法忽視的酸痛就讓她倒抽了一口氣,猛的睜開眼睛。
陌生的房頂讓她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到了西瓦提亞,昨晚就住在旅館裡。
昨晚......
阿洛菲忍著渾身酸痛撐起身體,把隨意丟在床上的衣服穿上一件,雙腿才剛踩在地毯上,下半身極違和的酸軟感就讓她不由自主重新坐回床上。
等到她扶著牆,勉強顫著兩條腿走到門邊,不由愣住了。
雖然浴池還是冒著騰騰熱氣,但四周已經一片狼藉。
庭院中一灘一灘大的小的未乾水漬,不,甚至是桌子和椅子上也有積水,房間牆上裝飾用的,本來做成彆致造型的長彩帶皺巴巴的浮在水中,已經空了的酒杯和酒壺東歪西倒。
阿洛菲目瞪口呆的從左看到右,又從上看到下,最後不得不承認,根本沒有外人入侵的跡象。
所以她在喝了幾杯旅館特釀後開始耍酒瘋,也許是因為幻化為人魚,法力流動讓酒精的作用來得更快更凶,以至於後麵的所有記憶都模糊不清了。
阿洛菲順著庭院的路往房間看,隨地散落的發帶和用過的毛巾,一路延伸到房間的鏡子——怎麼連鏡子上麵也有乾掉的水漬?
喝了點酒,至於瘋成這樣嗎?阿洛菲在這個時候忽然特彆理解庇斯特以前對她下的禁酒令,她的酒品確實不太好的樣子。
到最後,她瘋累了,丟掉了毛巾,直接撲到床上睡著,偏偏還記得要蓋好被子。
可是,人魚狀態是什麼時候解開的?在阿洛菲僅有的記憶裡,隻有幻化出魚尾的片段。
也許是喝醉了,法力無法支持人魚之心的正常運轉,魚尾就自動消失了,在那之前,她大概因為頭腦不清醒,在庭院裡像條擱淺的魚那樣滾來滾去吧?
這就說得通庭院的狼藉,還有她大腿根乃至整個下半身的皮膚都殘留著某種束縛的痛覺。
阿洛菲歎了口氣,一手掩著衣服,另一隻手從浴池裡撈起彩色的皮繩,些許玫瑰花瓣......她甚至有些不好意思去麵對盧西恩一家,誰敢信一個年輕女孩子一夜間,會把這麼大的房間折騰得麵目全非啊!
泡久了水的黑紅皮繩變得濕滑發軟,長長一條被撈起來時正好蹭過她的手腕。
似曾相識的觸覺,讓她後脊背產生過電似的麻意,阿洛菲愣了半晌,最後還是被牆角的一片黑色轉移了注意力。
那些雪堆和玫瑰亂七八糟的,沒有意外的也成了狼藉的一員,但在積雪堆上,靜靜落著一片黑色羽毛。
說是黑色其實不夠準確,這片羽毛就像是晴朗的夜空,布滿了星星,在光線下甚至有種斑斕的感覺。
“真神奇......”
阿洛菲好奇心起,她估摸著也許是西瓦提亞特有的鳥兒,路過在這裡憩息時,無意落下片羽。
她彎腰撿起羽毛,耳邊隱約聽見遠處短促的鳥鳴,但她沒在意,黑羽細膩的手感讓她忍不住一遍遍摩挲。
下次一定不喝酒了,起碼一個人的時候絕對不喝了,發酒瘋沒有人製止簡直是災難,這裡但凡有棵好爬的樹,她怕是要一路攀到頂,然後掛在最高的枝椏上看月亮。
月亮......
昨晚的月亮特彆的亮,亮得讓人心慌。
她以前看過一些稀奇古怪的小說,裡麵提到過月亮是會造夢的古物,它造出來的夢境荒誕離奇,所以人類絕不能在月亮的注視下睡覺。
直到今天,阿洛菲方才相信也許是真的。
【過量的快樂是仁慈的懲罰,而適度的苦痛則是殘酷的恩賜。】
大腦中的瘋狂激烈的夢境已經模糊不清,唯獨這句話深深烙在腦海裡。
它就像是某種審判的開場白,爾後就帶來了沒有儘頭的極致快樂與痛苦的融合。
最可怕的是,這個聲音像極了黑暗神。
黑暗神已經死了,是死在她的手上。
總是造訪她夢境的,這都是他給她留下來難以抹去的陰影而已。
阿洛菲嘴裡翻來覆去的念叨著,直到神經快要麻痹,終於再次平靜下來。
她拿過厚重的圍巾,就著鏡子往上戴的時候,手裡的動作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