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該知道天下想要取孤性命者不計其數。由不得孤留一手,才敢讓人靠近。”姬越鳳眸上挑,漫不經意中透出些許狠戾,“孤隻信人命,不信人心。”
衛斂垂眸,接過藥丸毫不猶豫地服下。
姬越見他服下,終於目露滿意。
“很好。”姬越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他,“你昨夜病重,孤並未碰你。玉容膏就放在床頭,還剩一些,將它抹在你頸上即可。孤下朝回來後不想再看到這道痕跡。”
他說完便轉身離去。宮人連忙跟上,末了還不著痕跡地掃衛斂方向一眼,甚為驚奇。
近身伺候陛下的李公公昨日領了三十鞭,這會兒還趴在榻上起不來,今天才換了他來當值。誰知一來就見陛下竟是要將昨兒才抱回宮的衛侍君生生掐死……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宮人唯恐自己也腦袋落地,誰知衛侍君頃刻間便取悅了陛下。這等手段,當真了得。
當然,宮人離得遠,並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情況。若是得知衛斂是靠受人長期掌控來換取眼前平安,恐怕不會覺得他有多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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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與宮人走後,衛斂又在地上坐了片刻,確定寢殿內沒有任何人,包括藏在暗處的暗衛後,才麵無表情地站起來。
他坐回床上,抹了點藥膏塗在脖頸紅痕處,眸光清冷譏誚。
秦王果真多疑。衛斂最厭被人掌控,今卻是把往後自由全搭上了,實在膈應得慌。
玉容膏效果極好,衛斂脖子上的傷痕一點一點淡去,心中的殺意卻一點一點濃起。
他原本並無刺殺秦王的打算。
事實上,在出使秦國前,楚王召見他時,就曾對他提出過這個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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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斂最後一麵見到楚王,也是印象中第一次見到父親。
至於過往,他實在是不記得了。
又不是什麼重要的人。
楚王顯然也從未關注過這個排行第七的兒子,見到衛斂時驚為天人。王室公子個個樣貌非凡,而衛斂尤其出眾。他不光容貌生的好,光憑那份如琢如玉的氣度,便勝過整個良城。
可惜悔之晚矣,公子斂是必要送去秦國的了。楚王惋惜之餘,還要壓榨掉衛斂最後一點剩餘價值。
“孤要你,去刺殺秦王。”楚王命令道。
衛斂隻道:“兒臣不會武功,如何刺殺?”
其實他會,並且武功不弱,可這件事楚王不知道。
“我兒生得如此姿容,隻要在床笫間勾引住秦王,還怕找不到機會下手嗎?”楚王想當然道,“英雄難過美人關,自古以來都是如此。”
衛斂靜靜道:“可是父王,兒臣會死。”
且不說他能不能殺得了。一旦動手,成了,他逃不過秦軍的圍剿。敗了,他還不知要被秦王以何種酷刑處死。
楚王根本沒考慮他的死活。
楚王似是悲切地望著他:“斂兒,你為國捐軀,整個大楚都會記住你。”
衛斂定定望他一眼,半晌,終於揚起一個嘲諷的笑:“父王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可惜,秦王不是你,不會死在男人或女人的肚皮上。”
楚王麵色一震,勃然大怒:“放肆!”
衛斂更加譏諷:“先祖幾代勵精圖治,方有如今強楚。而你昏庸好色,遠賢親佞,忌憚護國將軍功高震主便誅殺其滿門忠良。致使兩國交戰楚國無人,被人打到家門口,你也隻會想著把兒子送到人床上使美人計。衛邦,你於國於家都毫無建樹,也配擔任這一國之主?”
楚王氣得身子顫抖:“逆子!你怎敢直呼孤的名諱!來人呐,將這畜生拖下去——”
“斬首還是淩遲?”衛斂不懼反笑,“父王,你可考慮好了。我死了,你還想把哪個兒子送到秦王榻上?”
楚王:“……”
此後,衛斂被送來秦國為質。他本已做好將身殉國的準備,不為腐朽的王室,而為天下一時的太平。
他也沒有想過殺秦王。
秦王殘暴,與他何乾?至少秦王在政治上所做的每項決策都利國利民。衛斂來到秦國,一路所見的秦國郡縣皆繁榮富庶,百姓皆安居樂業,誇秦王為明君。
他是六國的閻羅,卻是秦國的神明。
若天下大勢分久必合,讓秦王擔任這一人又何妨。
衛斂相當理智。
……隻是,當他認識秦王還不超過十二個時辰,就又是被罰跪、又是被掐脖子,還被喂了毒.藥後。
真是抱歉。
他想宰了那個狗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