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衍生母為顏妃,聖寵十年不衰,是以也將公子衍嬌慣得無法無天。在楚國隨他鬨騰倒也無妨,可也不知顏妃吹了什麼枕邊風,竟哄得楚王答應讓公子衍出使秦國。
此事辦成確實大功一件,可辦砸了那就是滅頂之災。顏妃想讓親兒子爭光,也不想想他有幾斤幾兩。此行毋庸置疑,若無差錯功勞便全是公子衍的,若有何不對,定然是自己這個隨行的太尉頂罪。
喬鴻飛越想越心情不妙,一個國家上至君王下至公子,都是拎不清大事的,這個國家還有何指望?
楚王眾多兒子,也就七公子是個明白人……可惜了。想到那名姿容卓絕的公子,喬鴻飛忍不住歎了口氣。若七公子是顏妃親子,何需落得個秦國為質的命運。
尤其是最近聽聞,七公子還淪為了秦王的孌寵……那等神仙人物被人褻玩,縱是旁觀者也心有不忍,何況對方是他妻子掛心的弟弟。
思及七公子處境,又見麵前囂張跋扈的九公子,喬鴻飛隻覺心中一陣氣悶。
忽然,一道清朗悅耳的聲線傳來,如沐春風,化解了喬鴻飛那股淡淡的鬱結。
“喬大人,許久不見。”白衣青年悠然入內,瞬間仿佛室內都亮堂了些。
他到哪裡都是光彩照人的。
喬鴻飛一呆,許久才道:“七,七公子。”
他抱拳拜了拜。
衛斂虛扶一把:“喬大人不必多禮。”
這謙遜有禮的態度,可與衛衍一路上的頤指氣使天壤之彆。
喬鴻飛細細打量衛斂,方才一眼不察,今才發現青年風姿綽約、氣色上佳,容貌昳麗驚人,哪有想象中形銷骨立、憔悴不堪的模樣。
竟比往日在楚國更多了絲鮮活。
秦王待他很好麼?
“公子近來可好?”喬鴻飛啞聲道。
“萬事皆安。”衛斂溫聲答,“阿姊呢?她可無恙?”
衛湘於十七歲那年嫁給喬鴻飛,迄今已有五載。衛斂之所以和喬鴻飛熟稔,便是衛湘出嫁前夕,十四歲的衛斂夜闖喬府,將一柄斷刃抵在他脖頸,淡聲道:“你若待我阿姊不好,當如此刃。”
那時喬鴻飛才知道,宮中藏得最深的,竟是公子斂。
此後,喬鴻飛確實對衛湘百般愛重,未納一妾。
“公主一切都好,隻是很記掛公子。”喬鴻飛道。
衛湘與衛斂是童年玩伴,衛斂六歲前,與他最要好的便是二姐衛湘。然自衛斂被顏妃收養後,身份有彆,衛湘與他便隻成點頭之交。
同為王族,母親的身份不同,子女也注定不會平等。衛斂可以不在意,自幼受禮教束縛的衛湘卻不能不在意。
饒是如此,衛斂仍是衛湘心中最記掛的弟弟。
是小時候和她一起堆雪人,一起放紙鳶的弟弟。
衛斂遠赴秦國,楚國最掛念他的不是楚王,不是顏妃,更不是衛衍。
是衛湘。
喬鴻飛臨行前,衛湘還哭著偎他懷中,泣聲道:“昔年妾出嫁,阿斂祝‘願阿姊夫妻同心、舉案齊眉、子女繞膝、百歲無憂’,而今妾過得好,他卻赴了秦國,不知遭了多少難,吃了多少苦。夫君此去秦國,可否看看他,過得好不好?若是好,回來告訴妾,倒也心安。若是不好……”說到這兒已是泣不成聲,嚇得喬鴻飛連忙將愛妻抱在懷裡哄。
王族之中,有如此真情,實為難得。
衛斂聽罷,心中微暖,尚未有言,就聽衛衍陰陽怪氣道:“王兄多日不見,不問父王母妃,也不問我,反倒問一個下臣。原來在王兄心中,我們還比不得他了?”
衛衍挑眉,言語更加惡劣:“聽聞王兄做了秦王的孌寵,怎麼?榻上滋味如何?秦王可能讓王兄爽快?”
七國間沒有秘密,各自安插探子已不是什麼稀奇事。秦王宮已算是釘子最少的了,有些還是姬越故意留下,專門放他們傳假消息的。
衛斂也是後來才得知,他當日被李福全命人製住,李福全受了三十鞭,那幾個聽命的卻被杖斃。原不是為他出氣,而是那幾人本就是異國的探子,被姬越趁機除掉罷了。
怪道那被割舌頭的臨死前要罵“暴君,秦國有你必亡”。姬越被稱殘暴,也隻是因為他發動了對六國的戰爭,在秦國,他卻是受人愛戴的王。
真正的秦人怎會如此罵他,又詛咒秦國必亡呢?
姬越他當真是……戰場之外,不曾濫殺無辜的。
而戰場之上,沒有人是無辜的。
-
衛衍如此出言侮辱,衛斂麵不改色,喬鴻飛倒是氣得快七竅生煙。
若非七公子忍辱負重,哪還輪得到你公子衍躲在楚王宮中安享太平!
身為公子卻不敬兄長,言行粗鄙,較之一旁光風霽月的七公子,當真是雲泥之彆。
衛斂淺笑:“不如何,也就比你的一彈指好多了。”
衛衍驕奢淫逸,十三歲便已沾女色,這兩年常與女子廝混,那方麵能力卻不足。曾傳出“彈指一揮便已事畢”的傳言,被兄弟們取笑許久。
也成了衛衍畢生恥辱。
“你!”衛衍氣急敗壞,轉瞬卻又冷笑,“你也就隻能討這嘴皮子功夫了。本公子再如何,也不至於在一個男人胯.下受辱。也不知王兄您日日伺候彆人,屁股疼不疼啊?”
喬鴻飛立即出聲:“九公子慎言。”
衛衍嗬斥:“何時輪到你一個下臣來說話!”
喬鴻飛拳頭握了握,克製住想以下犯上的舉動。
衛斂波瀾不驚,宛如在看一名跳梁小醜。
他這個九王弟自幼就被慣壞了,顏妃得了個親子,自然是捧在手心上。衛衍從小便與那群狐朋狗友打成一片,一群紈絝裡出了個王族,那便是紈絝中的紈絝。半點王族禮儀都沒有,倒將市井混混那一套學了個十成十。
衛斂身為兄長,也曾告誡過他不要親近小人。然而衛衍生性自私狹隘,一直覺得衛斂搶了他母親,對他十分仇視。自小就處處搶衛斂的東西便罷,稍有不稱心便儘情辱罵。直罵他是個狗雜種,沒人要才來搶他的娘。
顏妃對衛斂有微薄真情,這種時候卻還是每次都站在親兒子這邊。
次數多了,衛斂也便不在乎這對母子了。
最初本就是利益交換,誰也不欠誰。
他不欠他們的。
往日在楚國,顧念顏妃,衛斂不與衛衍計較。而今到了秦國,衛衍死性不改,他自會教衛衍做人。
隻是倒無需自己親自動手。
他如今可是有夫君的人,哼。他找姬小越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