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衛斂回到鐘靈宮,猶覺氣不過,坐在太妃椅上,神色微冷。
長壽瞧出他心情不好,小心翼翼地奉上一盞茶:“公子,您有煩心事?”
衛斂垂眸:“沒有。”
他心境平和那麼多年,偏被一個姬越攪得幾次三番亂成一團。
簡直不像他。
“你下去罷。”衛斂扶了扶太陽穴,闔目道,“叫長生來。”
“……諾。”
長壽出去喚長生,衛斂兩指在太陽穴上揉了兩圈,倏然睜開眼,進了寢宮。
床頭正對的牆上,正掛著那盞可愛的兔子燈。
衛斂望著那燈良久。
“公子。”長生出現在他身邊。
衛斂收回視線,淡淡道:“去查一下今日各國使臣的行蹤。”
姬越將計就計,順勢發落了陳國,卻不代表就放過真凶。他那邊會不會另有動作衛斂不管,自個兒反正是要查清楚的。
衛斂不做人棋子。
關鍵時刻,還得動用長生。長生武藝高強,打探消息的本事也是一流。
長生領命而去。
衛斂複又抬眸,再看那盞兔子燈,就又想起姬越那張臉。
他駐足半晌,還是走了出去。
眼不見心不煩。
殿裡未待一會兒,長壽又來稟,說是醫官求見。
衛斂道:“傳。”
跟著宮人入內的,正是今日為重華公主驗身的其中一名女醫官。
醫官進殿,先是跪地一拜,行了大禮:“下官拜見公子。”
“可。”衛斂心有所感,不等醫官說出來意,率先屏退左右,方道,“你要稟的事,可與重華公主有關?”
醫官微驚。她要稟報的事確實不適合被旁人聽到,不想公子敏銳至此,竟能猜到。
“公子英明。”醫官起身,垂首道,“陛下令我等為重華公主收殮,下官在收拾中,發現重華公主臥房香爐內有焚燒的信箋,殘留兩片未燒完。”
她呈上兩張殘片:“下官不敢欺瞞,一經發現就來稟報公子。”
衛斂接過細看,好好的一紙信箋幾乎被焚燒殆儘,隻餘下正中一個“悅”字,一個“見”字,斷斷續續湊不成句,及落款處的一個被燒了一半的“耳”字。
“知道了。”衛斂望著那幾個字,慢慢道,“你退下罷,勿與他人提及此事。”
醫官又一禮:“諾。”
衛斂一個人坐在殿中,看著殘留信箋上僅有的三個字,半晌,輕念出聲:“吾心悅汝,某時一見……耶律丹。”
他說的未必準確,隻是大抵判斷出,這是一封情書。
若是普通信箋,重華公主何需將它燒掉。
而落款處的“耳”字極小,顯然隻是一個偏旁。放眼這宮裡,名字裡有“耳”的,不就是耶律丹麼?
衛斂尚在思索,長生回來複命,得到消息如下——
衛衍今日一直都在屋內趴著。他傷勢未愈,這些天不得不在公開場合露麵,一直疼痛難忍。但凡沒有活動,衛衍都是安靜趴在榻上的。
喬鴻飛算半個自己人,先排除。
夏太子同樣一直待在屋裡不出門。夏國最為弱小,除王都之外所有城池儘數歸秦,從不敢惹是生非。夏太子抵秦至今,除必要宴會,未踏出房門一步。
同行夏國使臣亦並無異動,個個待在屋裡安靜保命。
呼延可牧晌午去過一趟禦膳房,讓禦廚往凝月樓送去一杯馬奶酒。至於衛斂馭馬前,即重華公主失貞的那段時間裡,長生並未查到呼延可牧的蹤影,隻能確定呼延可牧並不在檀香榭。
不過呼延可牧本就不是閒得住的性子,他這幾日天天到處跑,就沒在檀香榭裡好好待過。
麥爾娜早上在倚梅園樹上睡覺,基本沒有作案時間。這位梁國聖女從來不喜歡安安分分睡在榻上,宮女們每天都可以在王宮的任何一棵樹上找到她。
阿斯蘭找了她一上午,大概也沒空乾彆的事。
耶律丹……行蹤不明。
衛斂問:“何謂不明?”
長生答:“耶律王子今日不在玉瓏閣,但屬下並未查到他的去向。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耶律王子午時回到玉瓏閣,喚人打了熱水,應是為了沐浴。”
大中午的沐浴?
午時也正好是……重華公主失去清白的時候。
時間正好對上了。
衛斂再次回憶燕國宮女彙報重華公主死訊的時候,耶律丹的神情。
是驚訝與惋惜。
很正常的反應。
但這並不能說明什麼。能夠擔任使臣的,出了衛衍這個草包和呼延可牧這個廢物就夠了,總該有個演技過得去的。
衛斂慢慢梳理起線索。
目前來看,耶律丹的嫌疑是最大的。
以遲閻之毒禍水東引,拉梁國入水,又通過馬奶酒一事反轉,將陳國釘死在凶手之名上。
殊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反叫真正的凶手藏得更深……
“公子。”長壽又出現了。
思路驟然被打斷的衛斂:“……又怎麼了?”
“禦膳房的王掌廚想見您。”
衛斂還是記得王壽的。
畢竟教他做了一下午的菜。
雖然並沒有教成功。
“讓他進來。”
王壽扯著一個七八歲的小童進來了,一見衛斂就跪下:“奴請公子安。”
小童還傻站在原地不動,被王壽扯了把,也給跪下了。
“給公子請安。”小童甕聲甕氣道。
衛斂揚眉:“這是?”
王壽立即就把事情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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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小童是禦膳房一名廚娘的兒子,平時也會在禦膳房裡幫忙打打下手,廚子們看他可愛,平時還會分給他一些好菜吃。
今回這孩子見到凝月樓送回來的殘羹冷炙,馬奶酒隻被重華公主動過一口。他還沒有喝過馬奶酒,想著反正倒掉也是浪費,好奇之下偷偷嘗了一口。
他覺得並不好喝,隻嘗一口就放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