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他們在客棧歇了一晚,翌日清晨便下樓解決早膳,然後啟程繼續趕路。
時辰太早,大堂裡冷清清的並無幾個人。掌櫃的在撥算盤,跑堂夥計腦袋一點一點地在打瞌睡,其他客人都還在房中睡著。
姬越和衛斂下樓時,掌櫃的抬頭看了眼,招呼道:“兩位客人下來這麼早啊。”
姬越在一張桌子旁坐下:“要兩碗粥,加四個包子。”
“好嘞。”掌櫃的敲了敲夥計的腦袋,“去叫廚子起來乾活,兩碗粥四個包子。”
夥計睡得正香,冷不防被敲醒,神情還有些木:“哦……好的。”
他揉揉惺忪的眼睛,去後廚通知了。
很快,熱氣騰騰的清粥和包子被端上來,夥計道:“客官慢用。”便把東西放下了。
衛斂拿起筷子正準備用,掌櫃的劈裡啪啦剝完算盤,長歎一聲:“昨兒個又入不敷出,這年頭,生意不景氣啊。小杜,通知下去,這個月的工錢再緩幾天……”
夥計“啊”了一聲,愁眉苦臉道:“掌櫃,這,咱們的工錢,上月已降了兩文了,我還要養我娘呢。不能再緩了。”
衛斂聽到這裡,不由出聲詢問:“在下見昨晚大堂裡生意熱鬨的很,掌櫃為何會入不敷出呢?”
掌櫃苦笑道:“客官不是楚國人罷?”
--
衛斂一哂。
他是楚國公子,入秦不過半年,故地重遊,竟被人以為非楚人。
他問:“何以見得?”
“前段日子,咱們楚國和秦國打了一場仗。”掌櫃的道,“打仗勞民傷財,本就經濟蕭條,要不是公子斂……唉,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好呢。”
乍然從彆人口中聽到自己的名字,衛斂神色微動:“然後呢?”
“公子斂去了秦國,咱們暫時停了戰。”掌櫃說到這兒就憤憤不平,“可陛下不想著休養生息,反而要為吳姬建造什麼水晶宮、金蓮台,整座蓮花台都是由純金打造,建於水麵之上,要吳姬在上麵跳舞。剛打完仗國庫空虛,哪來多餘的閒錢?這不朝廷就下了令,將全國賦稅提升到五成……五成賦稅啊!咱們小老百姓,本來就勒緊腰帶過活,哪裡負擔得起?這幾個月光是商鋪都倒閉了不少,我這是百年的老字號,從我爺爺那輩傳下來的,現在也艱難不少……陛下這事做的實在是,唉!”
掌櫃的一吐起苦水來就倒個沒完沒了,嚇得夥計瘋狂使眼色:“掌櫃,彆說了!”
妄議陛下,被官府知道要殺頭的!
吳姬又是楚王的新歡,是名極擅長舞蹈的姬妾。楚王在美色這方麵向來荒唐,可如今這個節骨眼還這麼不知分寸,那就不是荒唐而是愚蠢了。
重稅之下,百姓怨聲載道,可抗議也沒用,會被官兵武力鎮壓。
衛斂蹙眉。秦國的賦稅是一成,楚國竟是五成,實在是……太高了。
楚國這樣下去,遲早自取滅亡。
他那個父王到底在想什麼。
-
“哎呀。”嬌滴滴的女聲,令人毛骨悚然的熟悉。
林嫣兒一身紫色裙裝,袒.露著香肩與藕臂,塗著鮮紅蔻丹的指甲搭著扶手,扭著水蛇腰從樓梯上下來。
她長得美豔,確實是個尤物。二十五歲上下的年紀,比豆蔻少女更多了一分風情萬種。
這般打扮叫尋常人看了定是要唾一聲傷風敗俗的,可食色性也,至少昨晚,大堂裡一半男人的眼睛都黏在她身上。
衛斂卻隻有一個想法。
完了,她竟換了一身紫衣。
因為先太後的緣故,姬越最厭惡紫色。麵對這種顏色,他的耐心值會直線下降,憤怒值會直線上升。林嫣兒這時候要是再隨意撩撥,說什麼不該說的,姬越打不打女人他不知道,就怕姬越把怒火轉化為欲.火發泄在他身上。
偏如今大堂裡隻有他們兩個客人,林嫣兒不來招惹他們是不可能的。
林嫣兒一見衛斂,眼睛一亮:“郎君也起的那麼早呀,與奴家好有緣呢。介意奴家坐這兒嗎?”
口中如此說著,林嫣兒已經很自然地坐了下來。
她對衛斂倒是歇了那些心思。她要什麼男人沒有,犯不著去倒貼一個有主的斷袖。但平生第一回見活生生的斷袖,林嫣兒很是好奇。
她眼裡亮晶晶,閃爍著一股名叫八卦的氣息。
那白衣青年還不曾發話,戴麵具的紅衣青年冷漠道:“介意。”
林嫣兒笑眯眯道:“小弟弟彆生氣嘛,姐姐不跟你搶男人。”
紅衣青年:“你昨天可不是這麼說的。”
衛斂詭異地看了姬越一眼。
姬越有沒有發現他已經很自然地接受了小弟弟這個身份設定?
“二位昨夜過得可愉快?”身為女版采花大盜的林嫣兒向來是沒什麼節操的,問題一個比一個露骨,“小弟弟舒不舒服?這位郎君床上功夫好不好?一夜能有幾回?”
姬越的耐心正在迅速消失,一字一句:“乾、卿、何、事?”
“好大一股醋味兒。”林嫣兒作勢扇了扇鼻子,“人家就是好奇嘛。奴家還沒見過活的斷袖呢。”
衛斂問:“姑娘見過死的?”
林嫣兒笑得前仰後合:“郎君真是個有趣的人。當然是隻在書上見過了。”
衛斂還真跟她聊了起來:“姑娘看那種書作甚?”
林嫣兒高深莫測道:“你不懂。”
你不懂嗑神仙愛情的快樂。
眼前這一對就很萌啊,溫潤謫仙攻和傲嬌炸毛受什麼的……
衛斂被林嫣兒的視線盯得毛骨悚然,但還是繼續問:“姑娘身上很香,不知……”用的是何種香料?
然而還沒有問下去,姬越就麵無表情地放下筷子。
周身散發著駭人的冷氣。
衛斂毫不懷疑姬越在醞釀掀桌走
人的氣氛。
又或是更狠一點,醞釀殺人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