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兄弟麵露錯愕。
薛先生帶著無儘的感慨說:“驃騎將軍遵照王爺遺願,將於不日後一路扶棺送靈入京都。”
“小王爺會鎮守京都,直到最後的隱患全部被清除,月餘後帶領群臣出京迎王爺之靈。”
“在此期間,諸多事宜有勞白大人為首,薛某在此感激不儘。”
白家能在京都屹立不倒近百年,自有自己的獨到之處。
從嶺南起事之前,白家就與嶺南王府一脈有隱秘聯係,期間京都和皇室的各種動向也多由白家提供。
永順帝身亡後,以白家為首的京都世家率先站了出來擁立江遇白正統歸位,為嶺南大軍省去了很多無形的麻煩。
這些日子江遇白傷重昏迷,外頭的諸多世家和無頭蒼蠅似的前朝群臣,之所以沒鬨出亂子,也是因為白家在前頭一力斡旋。
江遇白驟聞噩耗,傷勢本來也過重,短時日內隻怕是無法支撐大局,需要仰賴的人還很多。
薛先生心裡清楚白家出了多少力,神色認真且不帶半點摻假。
白子清見狀無聲一笑,緩聲道:“人君為此氣度,乃是蒼生之福。”
“我等有略儘綿力的機會,當為榮耀。”
“先生放心便是,凡是白家能出得上力的地方,定當竭儘全力。”
白家兄弟聯袂而去,薛先生心煩意亂之下不知可做什麼才好,當真去親自守了江遇白的藥罐子半晌。
烏黑的藥汁裝在白玉小碗中被端進屋,薛先生看著靠在床頭在翻看秘折的江遇白,腳下無聲一頓。
“小王爺?”
“先生來了。”
江遇白隨手把寫得密密麻麻全是斥責之言的秘折遞過來,單手接過薛先生手中的藥碗微妙道:“這是文相送來的,先生瞧瞧?”
不到半個時辰而已,江遇白的麵色仍是缺血少氣色的蒼白,胳膊上也纏著被血色浸透的紗布。
可他端起藥碗的手不帶絲毫顫抖,穩穩當當。
白玉小碗中的藥汁一滴都不曾撒出來。
薛先生強行哽下喉頭堵住的東西,神色如常地接過秘折打開看了一眼,額角不受控製地突突直跳。
文相罵人的文采未免也……
實在是太精彩絕倫了一些。
文相不吝筆墨不心疼自己握筆的手,洋洋灑灑浩浩蕩蕩潑墨寫了三大篇。
字字句句都是對徐璈蠻橫的控訴,目之所及沒有一個字直指莽夫,但字裡行間說的都是莽夫。
而且這樣的秘折還不止一個。
江遇白的手邊堆了小山似的那麼一堆。
江遇白仰頭把藥一口灌儘,輕描淡寫地說:“徐璈這回是真的把人惹惱了。”
薛先生哭笑不得地說:“那可不。”
“文相可是有狀元之才的人,說的每一句都是在罵他。”
薛先生小心打量著江遇白的神色,輕聲說:“從王城來京都一路枯燥乏味,驃騎將軍還不許文相等人自由,全程派兵監管。文相大約也是在路上實在無趣,否則也想不出這麼多罵人的花樣。”
隻是徐璈也過於實誠了。
文相等人的吃喝拉撒現在都要他點頭才行,送出來往的秘折信箋更是要經徐璈的手來遞送。
這滿篇罵自己的廢紙,他隨意攔了也沒人知道。
這人可倒好,連蠟封都不碰,一封不落全都按八百裡加急的標準送到了江遇白的手邊,像是生怕江遇白醒來後看不到這麼精彩的辱罵文集似的。
江遇白忍著咳嗽笑出了聲兒:“我老早就說過了,徐璈這人蔫壞,從骨子裡就不是個好東西,先生現在可信了?”
“他被人罵幾句不虧心,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