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赦魂不守舍的晃悠回賈母的院子,看到賈母還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心裡是七上八下的。就這麼把二房趕出去了?就這麼把王氏那毒婦給休了?
他雙眼發直的坐到椅子上,腦子木木的,說不出這會兒是什麼感覺。他大半輩子都被二弟壓在頭上,襲了爵連主院都不能住,本以為直到死的那天也翻不了身,沒成想二房居然倒黴了。賈政貶職,王氏得了怪病,現今連給二房撐腰的老太太都快不行了,這……簡直是天賜良機啊!二房做下的齷齪事連上天都看不過去了!想起那個早夭的長子,賈赦微微紅了眼眶。
賈敏見賈赦這般倒是有些著急,連忙給他倒了杯茶,“大哥,怎麼樣?你和二哥,你們……真的分家了嗎?”
賈赦這才回過神兒來,低下頭喝了口茶,輕咳兩聲,“分了家,王氏也休了,這會子已送回王家去了。”
賈敏雖然覺得在母親昏迷時這般做不太好,但心裡仍止不住覺得痛快,看賈赦滿臉疲憊,頓生同病相憐之感,福了福身,恭聲道:“多謝大哥為妹妹討公道,妹妹感激不儘!”
賈赦愣了一下,隨即想起王氏害過賈敏還想害林家血脈之事,不由老臉一紅,他是真沒想那麼多。當時情況混亂,他隻想為死去的長子和元配出口氣,後來太醫說賈母不一定能挺過去,他立即抓住機會分家打壓賈政,根本沒想起賈敏這個外嫁女來。這會兒得了賈敏的感激倒有些不自在。
不過他再不管事也知道林家越來越好了,有這麼好的機會自然要表明態度和林家維係好姻親關係,想了想,他抬手捋捋胡子露出個笑來,“我們是兄妹,大哥自然不能看著你受欺負,王氏被休回去定然好過不了的,你放心,你二哥那邊我是不信他幾十年都不知道枕邊人是個壞的,所幸今日分了家,日後這裡還是你的娘家,有什麼委屈有大哥給你撐腰。”
賈敏今日被賈母傷透了心,沒想到幼時不怎麼親密的大哥會這樣為她著想,一時間感動的淚流不止。邢夫人聽了祠堂處置的結果,嘴角壓都壓不下去,自覺日後就是榮國府的女主人了,忙上前拉著賈敏輕聲安慰,雖然不怎麼會說話,不過賈敏還是慶幸自己不用和娘家斷了。
她擦擦眼淚看向賈赦有些擔憂,“大哥,就這般把王氏休了送回王家,隻怕王家不會善罷甘休的,你可想好了應對之法?”
“他們還敢來鬨不成?王氏那種人放到誰家都得休!”
“可咱們沒事先通知王家,這般卻是狠狠打了王子騰的臉,對王家女的名聲也有礙,這……”賈敏知道賈赦不懂這些,轉頭去看邢夫人,卻發現邢夫人隻顧著幸災樂禍,搖搖頭歎了口氣。罷了,王家若護著王氏,那也是他們林家的仇人了,到時兩府聯合也不怕王子騰什麼。
賈赦皺皺眉,有些不耐煩,怎麼有這麼多事?王氏惡毒就休回去,怎地還要顧這顧那?他頭一偏,看到賈璉坐在一邊,兩手抄在袖子裡陰沉著臉,立時吩咐道:“璉兒,你常在外頭走動,比為父知道的多,這些事你看著辦。”
賈赦說完就起身去看賈母,交待鴛鴦等人好生伺候,便出門回自己院子了。
王熙鳳縮在賈母床邊時不時偷覷一眼賈璉,一聲也不敢出。王夫人被休了,所有的王家女的臉麵全都丟光了,若不是王子騰身居高位,說不定還會有族姐族妹被休回去的,隻如今這樣她們也不會好過,在婆家生生就矮了一大截,沒出嫁的也不好說親了。
林緋玉掃了一眼眾人,真沒想到賈家就這麼快刀斬亂麻的分了家,怪不得任務獎勵那麼高呢,原來推動幾下就得了這麼好的結果。她看了眼賈母,老太太臉色當真難看,似是一下子就顯出老態來,同早上見麵時的樣子天差地彆,不知道醒來得知兩房分家會是個什麼心情。
賈敏也過來看了看賈母,又抹了回眼淚就帶著林緋玉姐妹回府了。雖然兩房分家不是賈母的決定,但賈敏也想通了,榮國府的繼承人是賈赦,隻要賈赦表了態,願意護著她,她心裡就有了底,能對婆婆和相公有個交代了。
林母、林如海和林瑞在一處用飯,過後就一邊閒聊一邊等著賈敏,林母深知老太太的心思,女婿家再怎麼樣也不可能比兒孫親,這一趟八成是白跑了。何況木人的事到底沒有證據,馬道婆沒了蹤影,單憑林安玉的話和林安玉房裡的木人,根本沒什麼用處,先前林安玉可是誣陷過林緋玉的,這等心術不正的人怎麼當證人?
而幾個孩子當時隱瞞了過去,隻想著等家人來了再說,賈家也大可對此提出質疑,說幾個孩子隱忍,這事兒誰知道?還不全是林家人說的?對賈母來說,不過就是林緋玉姐妹去端肅王府做客一天沒露麵罷了,難不成端肅王府會出來當證人嗎?且王夫人畢竟是當家太太,不是簽了死契的下人,賈母就算真想給女兒出氣弄死王氏,也得做得不著痕跡、不留把柄,這種事根本不可能拿到明麵上說。
所以當賈敏進屋後,林母看著她心裡很是詫異,雖然賈敏雙眼紅腫,臉色發白,但卻沒了那種羞愧氣弱的感覺,早上出門時可不是這般,莫非賈老太太這次真站在了女兒一邊?
賈敏請了安,坐在林如海身邊大概說了下在賈府發生的事,眾人的爭吵沒有細說,隻說王氏無德已被休了,賈政也被分出府去,日後她不會再同賈政一房走動,隻當沒了這門親戚。
林母和林如海對視一眼,賈老太太被氣暈了,太醫都說不一定挺得過,他們再追究賈家就不合適了,畢竟賈赦已經表明了態度,而大房也確實沒參與此事。
賈敏看林母緩了臉色,心裡鬆了口氣,有林緋玉在,她知道今日在賈府的鬨劇是掩也掩不住的。但她的臉麵早就丟儘了,如今的結果已是最好的,她隻盼日後的日子能消停些,不要傳的滿城皆知就好。
林如海拍了拍她的手,心裡感歎賈老太太暈的正是時候,如此一來倒省了他很多事,想起白日裡司紹的暗示,他擺擺手讓三個孩子都下去休息,之後就屏退了所有下人,讓林嬤嬤親自在門口守著。
林母擔憂的看著他,“如海,可是有什麼事要說?咱們剛進京不久,可有何不妥之處?”
林如海忙搖頭解釋,“母親莫急,不是什麼壞事,這……兒子今日下朝後遇著了賢親王,賢親王似乎有意娶緋玉為側妃。”
“什麼?”林母驚了一下,“這可有何緣故?我正為緋玉相看人家,想在京裡給她找個好的,日後咱們也能照應些,可若進了王府,咱們可就使不上力了。”
林如海歎了口氣微微皺眉,“朝堂上並不需要聯姻,兒子也不知是什麼緣故。但賢親王此人言行一向謹慎,今日既然避開人給兒子透了話,想來是已經決定好了。皇子求娶,卻是不好拒絕,”他抬起頭看著林母壓低聲音向上指了指,“且賢親王九成是要繼承那位置了,如此一來,就更無法拒絕了。”
林母轉起佛珠,怎麼想也想不通司紹此舉何意,側妃之位以林緋玉如今的身份有些夠不上,但真成了側妃,日後一進宮就能直接封妃子,那是許多人一輩子也爬不上的位置。旁人許是會欣喜自家出個娘娘,她卻是心疼孫女,從沒想過要把孫女送進宮的。
賈敏也驚得顧不上賈家的事了,家裡能出娘娘可是大事,自此之後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雖然有一定的危險,但她對林緋玉還是有信心的,隻要林緋玉不犯錯,林家在京裡就能更上一層。
她想了想,遲疑的開口,“母親,夫君,不知你們可還記得黛玉三歲那年,家裡憑空出現的和尚道士?”見兩人看過來,她慢慢說道,“那和尚說,緋玉本是夭折之相,卻得遇奇緣,回府庇佑家人,還說林家已成昌盛之象。”
林母和林如海都陷入了沉思,林母嘴唇顫了顫,閉上了眼,“昌盛之象……庇佑家人……莫非這一切皆是命數?若真如此,可憐我緋玉要受苦了……”但凡身上有擔子之人就沒法活得悠閒恣意,入了深宮更要如履薄冰,她是真心疼孫女啊!
屋頂一名黑衣男子幾個起落出了林家院子,過了一會兒,林緋玉從屋子的另一邊緩緩抬起頭來,挑了挑眉,這司紹的暗衛看來功夫還真不錯,不知林家這般略帶不情願的話傳回去,司紹會如何想。
猶豫了一下,林緋玉戴上蒙麵巾,無聲而迅速的追了上去。
“主子,榮國府兩房已分家,二太太王氏被休送回王家,賈史氏受刺激昏迷不醒,劉太醫診斷說賈史氏傷了身子不一定能挺過去。之後林大人屏退左右,將主子欲娶林姑娘之事告知林老夫人與賈氏……”
暗衛將林如海三人的對話一字不落的稟告給司紹,司紹聽後輕笑了一聲,“這林家倒是心疼孩子,對她確實不錯。”
暗衛單膝跪地,垂著頭一動不動。
過了一會兒,司紹又問,“賈氏當真說林姑娘能庇佑家人?”
“是。”
“查查那和尚道士是什麼來路,能憑空出現、憑空消失,這神通竟比玄空還要高上幾分。”司紹眯起眼,想到玄空也曾說過林緋玉是早夭之相,但卻改了命,連帶親人的命也改了,一人這般說還有可疑,但不相乾的三人都這般說就不是巧合了,何況林緋玉吐血還破了馬道婆的木人。雖然他對貴不可言一說還將信將疑,但心裡卻是信了林緋玉福祿深厚。
另一名暗衛從角落閃出,應聲退下,立即前往揚州探查。
司紹交待還跪在地上的暗衛保護好林緋玉安全,便讓其退下了。屋裡隻剩司紹一人,林緋玉看到他從暗格裡拿出一卷畫來,竟是她的畫像,轉念一想就知道六公主第一次見她為何那邊驚訝了。其實她對司紹的舉動也很驚訝,同時又安心許多,後宮雖然是女人的戰場,但能得司紹支持還是會輕鬆許多。至於司紹的情誼,她可不相信帝王的愛情。
知道了司紹的態度,林緋玉立刻返回林府,如今她能做的就是讓自己在京裡有個好名聲,等長輩詢問時堅定的表態就可以等著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