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寧遠半靠在床上,手指撐著額角,聽他這話,笑了好半天,輕聲道:“我知道你還拿我當個富家公子伺候著,但畢竟現在的條件還不夠,你一個人乾活掙錢,總比不上兩個人多,不用擔心我累著,我收留你,也不是為了使喚你乾活伺候的。”
“俺是怕...”祁廣頓了下,後麵聲音漸漸弱下去,“怕主人家手上的凍瘡再嚴重些,就養不回來了。”
隋寧遠沒太聽清他後麵的話,祁廣也沒再說,他掀開鍋蓋,自己先盛了一碗水喝下去,又給隋寧遠倒了一碗,剩下的熱水,盛在木盆裡,端到床邊伺候隋寧遠洗臉洗手洗腳。
晚上風又大了些,隋寧遠想著明天還要去陽城縣賣柴火,早早招呼祁廣歇下,祁廣重新搭起桌板來,那桌板白天是他們倆吃飯的地方,晚上就是祁廣的床。
一番推辭後,隋寧遠才說服祁廣蓋他的被子,而他自己蓋著狐皮,就這麼湊活著躺在屋裡。
條件依然艱苦,但是東邊對著床的窗戶已經封死,風吹不透,已經比昨天晚上舒服多了。
吹了燈,隋寧遠在暗中睜著眼,說道:“想來,咱們如今還缺不少東西急著采買,你有了衣裳,我倒是不擔心你在外頭受凍,隻是這晚上睡覺還成問題,被褥,枕頭,都沒有。”
他歎口氣,又道:“罷了,人睡覺不能沒有被褥,我還剩下八兩銀子,明天去陽城縣找人做一套被褥吧。”
祁廣道:“主人家,俺知道你不是摳搜的人,如果你身上的八兩銀子真能花銷,你早就拿出來了,而不會到今天還發愁如何湊錢,所以你的銀子還是不動了,留著主人家自個兒急用,俺睡柴房都睡慣了,無所謂有無被褥,咱們賣柴火慢慢的攢吧。”
“你真是——”隋寧遠不覺感慨。
單從外表看來,祁廣真是個一等一的糙漢,可就是這麼個粗糙的外殼下,竟藏著一顆細膩溫柔的心思,既善觀察,又解人意。
“就在遇上你那天,我去了一趟鬆江府。”隋寧遠娓娓道來,“找人訂了些東西,已經答應了老板一個半月後交貨,所以才動不得。”
他沒說自己買了口棺材,怕嚇著祁廣。
“嗯。”祁廣不追問,隻道:“主人家還差多少銀子?”
“尾款一共是十兩,現在還差二兩。”隋寧遠道。
“還有一個半月...”祁廣掐算起來,“差二兩銀子,靠每日賣柴火,那就是每日五十文最多...”
“你不用擔心。”隋寧遠莞爾,“大不了我到時候再把床尾那個雕花的木箱子當了,來回湊湊,總也夠了。”
“好。”祁廣默了默,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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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裡麵惦記著出去賣柴火的事兒,隋寧遠特意睜眼早了些,坐起身來時,昨夜蓋在祁廣身上的被子又回到他身上,祁廣早已拎著柴刀離開多時。
這漢子是真肯賣力氣,估摸著天不亮就已經出去了。
灶台上還放著昨天祁廣跟柴夫換回來的一點米,隋寧遠原本是不想吃早膳,但一想到祁廣對他早膳要好好吃的告誡,還是一個人老老實實將米熬成清粥,盛出來,緊緊巴巴一小碗,剛好夠他自己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