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屋子裡轉了轉, 楊大川怕芋哥兒累著, 又給他把搖椅搬過來讓他靠著。
“明年我瞅著這年景估摸著還不會好, 等孩子落了地,家裡隻有兩頭母羊也不知夠不夠!”小哥兒是不下奶的,楊大川現在已經知道了。
說到這個, 芋哥兒也愁, 年景好的時候, 自己沒福分, 孩子沒趕上!如今趕上趟了,又得愁著入口的東西。“家裡糯米粳米啥的都有,阿嬤還會煮米糊糊,藕粉也有好些,再不濟還有你買的奶粉呢,也有好幾罐,將就著也差不過能吃到周歲了!”
楊大川安置好芋哥兒, 拉過一張小馬紮, 坐在芋哥身邊, 給他按按腿, 芋哥兒這腿現在都是腫腫的。
“要不是家裡存的飼料不多, 我還想多買幾隻羊回來下奶呢!”楊大川邊按邊說,“現在外邊都曬得死死的,青草兒都沒一根, 買回來了也養不活。”
芋哥兒笑起來:“這村裡可沒誰家有咱家存著那麼多飼料的, 再多養就招人恨了, 你可省省吧。”收紅薯跟苞米時,自家當家的把紅薯藤跟玉米杆子全都割回來收好作飼料,早早就預備上了,村裡當時也有人跟風,但是沒自家準備的多。
楊大川往屋子外看了一眼,還是刺的人眼睛都睜不開,“這天氣要是不轉好,明年咱地裡可不敢種水稻,我尋思著全都種上紅薯、苞米、土豆才行!”
“說不好,這種地都是靠天吃飯,反正咱們多預備點兒總是沒錯的。”芋哥兒瞅瞅外麵,雖然他也算是個伺弄莊稼的老把式了,可也是第一次遇見那麼怪異的天氣,臨過年竟比當夏還要熱曬。
“種個一季兩季的雜糧還行,”楊大川猶豫了一下,“要是時間長了,這世道估摸著要壞,可不好過!”
“不至於吧?”芋哥兒心思也咯噔了一下,“村裡的老人不也說過,以前也有旱過澇過的年景嗎?”
楊大川搖搖頭,也不否認,他心裡總覺得這事兒沒完。不過還是先不要跟芋哥兒說了,說了也隻會憑空增加擔心罷了。
……
轉眼就到了大年三十,趁著天沒亮,楊大川就把今天要吃的羊、雞牲畜給收拾好。設好供桌,帶著芋哥兒恭恭敬敬地在家祭拜了祖先、天地爺,上完香,燒好紙,放了鞭炮,過年的程序就算走完了。
今年天氣又熱又曬,白天不好出門,等晚上日頭下山,再送點東西到族裡跟大哥老三那邊吧。
又是一年春節,若不是地上碎散的鞭炮紅紙屑提醒,可真察覺不出過年的氣氛。整個村子都靜悄悄的,絲毫不似以往過年人來人往,鞭炮震天響的熱鬨樣子。
村裡莊戶們將近一個月都出不了門,最多晚上出來打個水,到鄰裡透個氣說個小話,過年的年貨更是絲毫沒有準備。楊大川家的鞭炮還是去年買多了剩下的,家裡的春聯啥的都還是沈阿嬤剪了紅紙,楊大川用現代簡體字寫的,那字醜的估計隻有他自己才能認識。出不了門,買不到過年的物什,也隻能將就將就。
桌上的菜肴雖不似往年豐富,可不變的仍舊是楊大川一家三人的笑臉,更多了對即將出生加入這個家庭孩子的期盼。遠處隱隱約約傳來鞭炮的聲響,似乎還夾雜著村人的話語,過年總是讓人心生歡喜與願望的。不管今年年景如何,日子總要過下去,人們總是期待生活會更好。
往年吃過飯是圍著火塘烤火,今年大家則是坐在堂屋裡納涼。臘月三十晚上,穿著單衣,搖著蒲扇,不隻年輕一輩人沒遇見過這年景,老一輩人更是皺眉道稀奇古怪。
這天熱乎乎的,一家人乘涼說說話,也都到了子時,楊大川從水井裡接了新水,也準備吹燈睡覺。
芋哥兒已經睡得一覺了,他懷著身子、睡眠淺,楊大川躺下去的時候,芋哥兒就有點醒神兒,被肚子裡的孩子們狠踢了幾腳後,睡意頓時全沒了,便隻是微微起身依靠躺在床上休息。
“咋了,孩子又鬨你了?”聽到芋哥兒略顯粗重的呼吸,楊大川問道。現在他倒是不怵芋哥兒的肚子了,時不時的還上手隔著肚皮跟孩子們打招呼,看著芋哥兒的肚皮不時凹凸一下,出現個小手印、小腳丫的形狀,還覺得挺可愛。
“恩......大川,我好像是要生了......”芋哥兒剛開始還以為是孩子淘氣,在裡麵翻身亂動,但隨著肚皮變得越發的緊繃發硬和疼痛的加劇,芋哥兒便有些明白了,他推了推身邊的楊大川說:“你先去叫阿嬤,我覺著孩子像是要出來了。”
楊大川打了個激靈,猛的一下就坐了起來,抖著嘴皮子慌亂的問到:“要生了......咋辦?......你現在咋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