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楊大川以為經過這一兩年的災年損耗, 想進城的人得跟村裡人換糧才能湊齊,沒想到那幾戶都不缺,嘖嘖!看來村裡大家的餘糧都不少, 大家藏得都挺緊,隻有他像個傻子一樣大喇喇的被人家摸清了家底。
“大川, 咱們住村口的這十來戶自個兒蓋圍牆吧!”呂大娘的兒子呂方本也想搬到村裡, 但是也沒尋摸到好去處,乾脆找到楊大川建議說, “咱們就繞著這村口,把老院子這一塊兒一起圍起來。”
“雖說大了點,但空出來的地方咱也能種點吃的,不至於像村裡全部人擠在一塊兒,磕磕碰碰的住著不爽利。就是咱人手不多, 以後要警醒些, 得多照看!”
楊大川對要搬進村子,跟老大老三住一塊也萬分抗距,這個提議正和他的心意, “其他人家可願意?”要是其他人都同意的話,那再好不過了。
“嘿嘿,咱兩一起去說說唄!”上次呂大娘過來領羊奶後, 呂方與楊大川的來往就多了起來, 楊大川對他的印象還不錯, 是個踏實的。
“我琢磨著, 大家同意了就馬上開始動工, 磚牆也不買了,挖出來的土,咱們就用來燒磚,最好能將圍牆砌得高一點,厚一點!”看不出來這個呂方還挺有想法,大家琢磨了一下,都覺得能成。
村口的那幾戶原本都想進村裡擠一擠算了,聽到呂方的提議,也決定留下來,辛苦就辛苦一點兒吧,都是地裡刨食的漢子,賣力氣的活都是長乾的!
田地裡現在農活兒不多,又是性命攸關的事情,,家家戶戶都能騰出人手來砌圍牆,而且村口院子就十來戶,也不用整天犯合計,比村子裡蓋圍牆都要齊心,省事兒。
等他們村口院子挖了一大截牆基,村子裡都還沒有協調好。村裡人多事雜,總有人想將圍牆蓋得自家遠一些,這樣不僅院子大,外邊富餘的地方還能種些口糧。現如今,村子裡吵吵鬨鬨的,涉及到自家利益,村長跟幾位族老說的話都不怎麼管用!
家裡現在除了芋哥兒在家看孩子,沈阿嬤也出來主持大灶,各家各戶不僅需要出勞力,還要出口糧,讓村裡麵上了年紀的嬸子大娘做大鍋飯,每日下了工一起吃。
平日裡各家各戶舍不得吃的肉食、雞鴨也得端上飯桌,都是乾的力氣活,不吃點肉,估摸大家都頂不住!一起乾活,一起吃飯,往日因住的遠不怎麼來往的十來戶人迅速的熟悉了起來。
他們外邊人手少,大家為保證以後安全,都下了大力氣,將砌牆的牆基挖了差不到有一米五深,一米寬,像一條壕溝一樣。人手少,又是實打實的不糊弄,總算趕在農忙之前,將十來戶人家繞了一圈的牆基挖好。
村子裡人手足,雖然他們開工晚,需要蓋的圍牆更長,但是村裡挖牆基完工的時間也趕在了他們前麵,大家都怕耽誤這一年的農時。
有鼠疫要封城的消息自然不止平山村知道,周圍的幾個村子都打聽到了鼠疫的事兒,進城避難的人有,但是願意留在村裡的人更多,能想出蓋圍牆的也不止平山村一個兒。有些心思活絡的,又將村裡的磚瓦廠與采石場開了起來,隻不過,如今收的不是銀錢,而是糧食!
原本平山村想要自個兒燒磚砌圍牆,但是村裡沒有磚窯,燒磚也是講究手藝的。聽說現在上林村那邊又將磚廠開起來,還可以用挖出來的土跟糧食換,村裡人都紛紛決定用上林村的磚。沒辦法,大家都擔心要是自家砌牆的磚不結實,那這個圍牆不也是白搭嗎?
正當他們村子在轟轟烈烈的乾活準備砌牆時,安平縣城的城門已經悄麼關了,南海城的人們也拖家帶口向著桂寧城而來或者是往北方逃去。
沒有現代機器,隻單純靠人力來完成能起到防禦作用的圍牆,效率實在是太低了。平山村周圍雖然都是山,但是並沒有與世隔絕,斷斷續續的就有人來到了他們這個小山村。
像所有的逃難人一樣,這些人都是肩挑手提,拖家帶口的。或許是桂南省與粵廣省是臨近的省市,相距不算太遠,這些逃難的老人孩子仍能跟得上。
平山村之所以會建圍牆,就是為了防這些從南海城過來的人,即使他們一再表明自己身上沒有患病,隻是想尋摸個地方落腳過活。但村裡的人並不願意相信,也不願意冒險收留。現在村裡圍牆還沒建成,隻能村裡壯漢輪流巡守,一經發現有流民進入村子,立馬將他們趕出去。
所幸來到他們平山村的流民還是比較少的,多是些拖家帶口走不動的人家,村裡將他們驅趕出去還是比較容易。
但是看著步履踉蹌,衣裳破爛,臉上寫滿疲憊,尤其是帶著老人孩子的人家,即使心中不忍,但為了身後的自家人,他們也隻能是以比較溫和的方式將他們請出去。
秋裡鎮人口多,範圍大,將圍牆建起來是不太現實的,所以鎮上的大多數人家都搬進了安平縣城,雖說以後可能會回來,但畢竟現在鎮上的房子空了很多,南海城來的人就暫時落腳在了秋裡鎮上。
這些人估摸著也是莊戶人,拖家帶口的並不搗亂,他們到達這裡第一件事,就是將秋裡鎮上周圍能種的地都開荒了出來,把活命的莊稼種下去。不過秋裡鎮周圍能開荒的地並不多,忙活沒多久也就結束了。
此時正值當農忙收糧,這些人安頓好後下到村裡來尋摸活兒乾,秋裡鎮雖然能落腳,但是也不設防,獨身的還無所謂,但是拖家帶口的總是想著最好能住進村裡,現在正值當各個村子建圍牆,自己過去幫把手,說不定就能住進去了呢。
村裡現在是兩頭忙,既要建圍牆,又要收自家的糧食,這可是兩年來第一次的好收成,村裡的莊戶們都心急將他們收到自家的糧倉裡去。
對於這些下來找活兒的外來人,村民們心裡很複雜,若不是他們這波人,自家也不用苦哈哈的建圍牆,但是村裡的人心思也不壞,對這些背井離鄉的逃難人也動了幾分同情。但是讓他們進村裡來幫忙是萬萬不行的,隻要放了一個進來,那就會有無數個。
但是眼見著外來的人越來越多,家裡的糧食不能不收,圍牆也不能停下手來不建。南海城逃難過來的人眼瞅著進不了村,也有那心思活泛的,組織了一幫人做起了各個村子運送牆磚石料的生意,有其他需要買賣的,也願意幫忙攜帶,但是隻一條,他們隻收糧,不收銀錢。
就這樣,也大大的減少了各個村子浪費在運送牆磚石料上的時間。
“大哥,你們南海城是咋回事兒,咋說你們南海城過來的人都是有疫病的呢?”經過這一段時日的打交道,村裡人發現他們個個身體健壯的,連老人孩子都能從老家走到他們這兒,至少不像是患了病的樣子。而且他們在秋裡鎮上也落腳一段時間了,也沒聽說有鼠疫散播!
“說出來怕你們不信,咱們那兒都沒了活路了。”經常跟他們村打交道的一個紅臉漢子無奈苦笑。
“從前兩年,海裡麵就慢慢打不到魚了,打不到就打不到吧,好歹地裡還能出產糧食,日子雖說難捱了些,但總還是能過得下去的!”紅臉漢子深吸了一口氣,從路邊拔了根草莖放進嘴裡慢慢咬著,“你們也沒說錯,咱們那邊的確是發了鼠疫,但卻不是人染病,而是家裡的老鼠發病!”
“真有鼠疫!”村裡的人頓時跳了起來,拔腿就跑。
“咋回事兒?趕快說說!”也有對外麵世界充滿了好奇的村裡人留了下來。
紅臉漢子也不在意,現在想想,還是像做夢一樣,“村裡這兩年的老鼠變得越來越大,還越來越凶,剛開始咱們也不是很在意,又沒有誰整天盯著這些耗子。直到去年,有人漸漸發現家裡的貓都被咬死,但是卻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乾的,起初還以為是家裡的狗或者外邊來的野物,但是看那傷口也不像!”
“直到有一天,有人看到跟貓鬥架的活物瞧著像是老鼠才大吃一驚!”紅臉漢子現在想想仍然覺得不可思議,“那長得像老鼠的東西不比家裡養的貓小,甚至有些還大一頭,那鬼東西不僅大還凶的很,不咋怕貓,有個一兩頭就敢圍著家裡的貓乾架!”
“比貓還大的老鼠,你們沒瞧錯?”村裡的人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楊大川確是心裡一動,雖然現在家裡幾乎見不到老鼠的蹤影,但是上一次見到老鼠,的確是比平常見到的大一些,估摸有一斤多,但是這種體型的老鼠雖然少見,但是也並不是沒有,當時自己也沒有放在心上。
“誰說不是呢,咱們都不敢相信那東西是老鼠!”跟紅臉漢子一道來的另外一個男人接過話茬,“村裡幾個人費了老大勁才下套抓住一隻,仔細一瞧跟以往的老鼠一模一樣,不過體型更大,牙口賊好。剛抓回來是把它關在竹籠子裡的,沒一會兒就給它咬斷了,要不是有人發現,還得讓它跑了!”
“你們就這麼給老鼠趕跑了,就沒想點法子對付他們?”老鼠變得再大,那也大不過人啊,咋就灰溜溜的被趕跑了?
“咋沒想法子啊”紅臉漢子也很無奈,“下藥,下籠子,用火燒,用石灰水潑,能想到的都試過了,但是那老鼠都多的成災了,一生就生一窩,長的還賊快!光是每天想法子消滅老鼠,咱們都不用乾其它活兒了!”
“而且,老鼠不僅偷吃家裡的糧食,咬壞物什,連地裡種的莊稼苗都不放過,前兩年年景又不好,這兩年真是一點兒收成都沒有,咱們實在是過不下去了呀!”另外一個男人歎氣回道,“但凡是有一點兒活法,咱也不會拖家帶口,背井離鄉的過來討生活!”
村裡的人一時都沉默下去,真是沒想到竟然是老鼠泛濫成災,搞得田地莊稼都種不成。
“老鼠除了吃糧食,咬人不?”村裡有人問道,不咬人的話,費點力氣也差不多能對付,但就害怕這轉了性發了瘋的老鼠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