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臉漢子點點頭,“老鼠不怕人,不僅爪子尖利,惹急了還咬人,你們瞧,這是我被老鼠咬了留下來的傷疤。”說著,就把褲腳挽起來,小腿肚上有一處少了一塊肉的傷疤,足有拇指大小。
圍看的村人無不倒吸一口氣,這老鼠當真是凶啊,一口一塊肉!隻有幾隻的話或許一個人還能對付,那要是一群上百成千數萬呢,誰能擋得住,還不得被活活生撕咬死!
一時之間,村裡沒人再說話。楊大川想,怪不得城裡早早的就關了城門,估摸著現在城裡肯定是在清掃城裡的老鼠。
安平縣城的城牆都比較高大,又是年年維修的,關好了城門,外邊的老鼠進不去,裡邊的老鼠又不用擔心,真真是好算計。
不過,老鼠不會從地下打洞嗎?村裡也有人想到了這個問題。
“說來也是奇怪,那些老鼠不怕水淹,遊水遊得賊好,那爪子雖然利害的緊,可就是不會打洞,爬牆也不似家鼠靈活。”紅臉男人也覺得很疑惑,還補充說道,“那些老鼠還一波一波的,就是不知道從哪兒來!”
“老鼠要是還能打洞爬牆,咱們這圍牆也頂不了用!”村裡的一個人沮喪的說到!
“老鼠不打洞,他們住哪兒,跟人一樣住房子嗎?”村裡有人故作鎮定,開玩笑說道。
外來的人齊齊搖搖頭,“不知道,咱們都找不著那些大個的老鼠洞,所以咱們也找不著他們的崽子。要不然,還沒等他們長成,就滅了這些小崽子。”
還好,不會打洞的話,建這圍牆也還有幾分用處,要是那老鼠真像這些外鄉人說的那麼厲害,還能打洞,那他們也沒必要建圍牆,直接住在鐵屋子裡得了。
“老鄉,被老鼠咬了的人會發病嗎?”突然又有人想起來問,楊大川也是心裡一緊,對這個問題著緊的很。
“那倒沒有,不過那些大老鼠見了血之後,更邪性,能追著人咬!”
村裡的人麵麵相覷,這他娘的是什麼老鼠,不怕貓,不怕人,見了血還會發瘋!
“這些老鼠不會到咱們這邊吧,南海城離咱們好歹有幾百裡呢,老鼠的腳應該沒有那麼長!”村裡有人抖著臉笑說了這麼一句。
不過沒有人應他。村裡最近老鼠生出的異樣他們也不是沒察覺,隻不過以往沒注意,今天聽這些外鄉人這麼一說,頓時心驚起來,不過又紛紛自我安慰,這些隻是家鼠,跟以往的老鼠沒啥兩樣。但是,回家一定要想法子把這些老鼠都弄死。
“預備些總是好的,咱們也準備建圍牆了!”這些外鄉人之所以下到村子乾活,除了想搬進村子裡外,還想掙點糧食預備以後。秋裡鎮上也還剩不少人家沒進城的,他們準備劃拉一塊地,與這些外鄉人一起建一道圍牆。
“再過兩天就不來了,咱們也得預備著自己的圍牆!”這群漢子經過那麼一次災禍,心裡自有一番成算,進不了村子也不強求,自己這麼些人抱成一團,總好過單獨到村子裡受氣的好。
村子裡經過這麼一段時間的觀察,覺著外鄉人根本沒有城裡人所說的疫病,就對村裡建圍牆的事兒有所鬆懈,這回聽這些外鄉人一說老鼠咬人的事兒,又把建圍牆的事兒重新提了上來,寧可田地裡的糧食先不顧,也要把圍牆給建好了。
他們村口老院子的人少,又搞清楚了所謂的鼠疫是怎麼回事兒,乾脆就請了些外鄉人來幫手。八斤糧食一天,包吃住。白天大夥一塊兒吃大鍋飯,晚上他們就歇在老院子楊遠住的屋裡,原本住在老院子的楊遠早些時候聽說能進城避災,湊齊糧食後第二天就帶著一家老小頭也不回的走了。
在臘月之前,他們村口老院子的圍牆總算弄好了,圍牆牆基壘了厚重的大塊青石,足足高出地麵一米,然後在青石麵上砌了足有三米高一米厚的磚牆,這個高度與厚度,足以阻擋大部分外來的危險,隻是也希望不要出現有甚的危險,一切都是他們的預防。
他們這個院子留了兩個門,一個通向村子外邊,在原來村口的地方;另一個通向村子裡邊,在村道上。用的都是包裹了一層鐵皮的實木門,原本他們是想用實心的鐵門的,但是城裡現在都不讓進,村裡缺少鐵料,這一層鐵皮外包還是這個院子的所有人家東拚西湊出來的,隻堪堪湊夠了兩扇門,要是壞了還沒地兒換去。
砌好了圍牆,村裡的莊戶們又把心思放在了莊稼上。七月份栽的這一茬莊稼長的都挺好,前期風調雨順的,沒出啥幺蛾子。雖然九月份後雨水少了些,到十月份更是一滴雨水都沒下,但是因為地裡種的都是耐旱的紅薯土豆苞米之類的,收成也還不錯。如今手裡的活計鬆泛了些,村裡人紛紛又往地裡栽紅薯苗,能收多少是多少。
不過這天氣也是怪,跟去年一樣,絲毫不見冷。已經進了臘月,雖不至於像去年那樣曬得人出不了門,但是每天氣溫也有三十七八度。天氣越來越旱,九月份下過雨之後,又是一滴雨沒有。
楊大川他們住的這個院子雖然人不多,但是由於住的散,去年打井的時候,也有幾戶人家湊錢打了井,所以天氣雖然旱,但是吃水卻還是不緊的。
楊大川家打的是深水井,水量充足不說,井水也格外的清涼甘甜些,其餘幾戶沒水井的人家都愛上他們家打水吃。
今年收回來的紅薯不少,近兩天天氣涼快了一些,沈阿嬤就與大院子裡的其他人家約好了來他們家一起做紅薯粉。
紅薯粉製作不難,先把紅薯漂水洗乾淨,再把紅薯用石磨磨成漿,濾渣沉澱,沉澱後曬乾的就成了紅薯澱粉,自家做的紅薯澱粉顏色呈灰白色的塊狀不像外麵賣的那樣白淨,這樣曬乾的紅薯澱粉可以存放很久。
沉澱後的紅薯澱粉加上明礬衝熱水和成軟麵團,軟麵團要不乾不稀,正合適才行,再由一人端著漏勺漏在開水鍋裡,軟麵團變成了白色的線條,線條徐徐落入鍋裡開水中,瞬間晶瑩剔透的紅薯粉絲就可以從鍋裡撈出來了,撈起來過涼水,晾在竹竿上曬乾,曬乾的紅薯粉吃的時候再用熱水泡開就行。
如今已經差不多有一整年沒有種水稻,村裡大多數人家都吃不起白米飯了,但是老是吃紅薯土豆也是燒心的慌,雖然做紅薯粉費了些,但是做個十幾二十斤的紅薯粉,偶爾給飯桌上換換口味,大家都是願意的。
做粉條需要的人手多,楊大川家院子寬敞,兩口大鐵鍋就支在後邊院子水井邊上,十來個大娘阿嬤們正在院子裡忙活,磨漿的,濾渣的,燒水的,漏粉的,拿長筷子撈粉的,還有帶過來的孩子們在院子裡跑來跑去,院子裡一派熱鬨景象。
“哎,你們聽說了嗎,現在村子裡可不咋好過!”呂大娘家的小哥兒已經在村子裡過了明路,她心裡鬆快了,又恢複了以往愛串門的性子,雖說現在建起了圍牆,但她也三五不時的進趟村子,是他們外邊村口院子消息最靈通的一個。
“咋了,出啥事兒了!”有那好奇的嬸子搭話。
“憋屈的唄,一村子的人都被拘在個小院子裡,吵喳喳的,誰家丟了根針,都得懷疑是不是被偷了!”呂大娘眼帶促狹的回答道,“如今天氣悶熱,大家被拘在個四周都是牆的院子,心裡像憋著一把火似的,逮著誰就想發出來!”
“許癩子家如今可是熱鬨的緊呢!”呂大娘帶點幸災樂禍的繼續說道,“他們兩兄弟以前不是摸走了村裡好些東西嗎,前兒些日子村長讓他們家補上,但他家一直拖拖拉拉的,也不知是真沒有還是故意賴賬。如今好了,院子裡的人憋屈壞了,有閒沒事兒乾,三天兩頭的到他們家去鬨!”
“哎喲,咋變得那麼大膽,不怕那兩兄弟了?”
“嗨,一家去鬨,肯定不敢,那要是幾家一起去,那兩兄弟還能乾得過!”
“呂大娘,你咋還老出門,不怕遇到老鼠啊?”
“那不是最近都沒發現嗎,我這段時間也不出門了!”“就你傻大膽,你可當心著吧。”沈阿嬤今天負責漏粉,端著漏勺抽空回了一句。
“那不是都沒發現嗎,最近我也不出門了。”呂大娘擎著筷子,訕訕回答道。
“咱們這個院子的人實在是太少了,要真有個啥,我這心裡可真不踏實”也住村口這個院子的楊家嬸子一臉不安,雖說自家當家決定不搬進村裡,但是自個兒仍是覺得不安穩!
“前些日子,不是說讓些流民住進來嗎,後邊咋樣了?”有人出聲問道,“芋哥兒,你家當家的跟你說了嗎?”
芋哥兒給躺在小搖床裡的雙胞胎撫撫衣袖,聞言忙回道,“聽得也不是很詳細,就說了那麼一嘴,說是要找幾個好的,最好是有家圈的住進來,但是現在也不知咋樣了,我也不多過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