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把勁兒, 咱們馬上就可以收工了！”今天的雨稍微小了點，蒙蒙的, 穿著蓑衣基本感覺不出雨水打在身上的疼痛感, 大家手上的活計也快當了些。沒有啥意外的話，還能趕著回家吃一頓熱飯，他們為了這田樁, 啃了有將近一個月的乾糧了, 這一頓熱飯的誘惑還是挺大的。
“大川, 明天你家是不是宰羊過節？”村裡有個啥動靜都瞞不住，他昨天才跟芋哥兒商量好，今兒就有人問了。
“你咋知道的？”楊大川扛起一根樹乾, 放到早就挖好的坑裡，用力埋實。問話的這人是村裡新搬到大院的, 離他家可有一段距離。
“嘿嘿, 猜的。”現在村裡誰不知道楊大川是個好吃的，要不是他家底厚, 尋常人家怕不是得被他吃垮, “想跟你家換幾斤羊肉, 成不？”
“要多少？”家裡那隻羊瘦的不成樣，拔皮去骨能有三十斤肉剩下就不錯了, 要的多了, 他可不乾。
“不多, 就換三兩斤, 到時我拿糧食給你換！”嘿嘿, 大夥兒都知道，好好跟楊老二說，隻要不是太過分，他都能應下。
“大川，我也來兩斤！”
“大川，留幾根骨頭給我，這鬼天氣喝湯正好。”
“大川，我家要個羊腿........”
一起乾活的人聽到楊大川賣羊肉，紛紛想換兩斤回家解解饞，好歹是過節了，總不能家裡老小又啃番薯苞米吧。至於昨天說的耗子肉，大夥兒都是當笑話說的，誰也沒放在心上!
“得了得了，當我家宰的是牛啊，哪有那麼多。明天早上，先到先得啊。”村裡那麼多人，也不好應誰，不應誰，都趕早來買吧，都不得罪。
“哎喲，這月亮咋那麼早又起來了呢？”雖然天暗了些，但也才酉時（下午五點多），這血紅血紅的月亮，多瞧兩眼都滲得慌。
“管它乾啥，趕緊乾活，早完早了事兒！”
等到第一隻海耗子從河裡爬上來的時候，他們村的籬笆牆還是沒弄好 ，還有兩三米的缺口。
楊大川瞪著著眼睛仔細看了看，跟家裡長的老鼠差不多，不過個頭不比成年家貓小，門牙格外大，像是滲著白光一樣，爪子瞧著像是鴨蹼，爬牆打洞應是不咋利索的。濕了水的皮毛緊緊貼在身體上，兩顆綠豆眼賊溜溜的四處瞧，爬的飛快，沒一會兒就來到了人前。
瞧著他們根本不怕人，村裡幾十個漢子圍在籬笆缺口，上岸的海耗子像是根本沒瞧見一樣，哧溜的一聲就鑽進了農田裡。
門牙舞的飛快，哢嚓哢嚓的幾聲一棵紅薯藤就被咬斷了，甚至他們還知道用像腳蹼一樣的爪子往地麵劃拉兩下，拳頭大的紅薯就露了出來，又是哢嚓哢嚓的幾聲，沒三兩下紅薯就被啃完了。
“還愣著乾啥，打啊！”眼瞅著馬上就能收的糧食沒一會兒就被糟蹋了兩畦，反應快的村民趕緊出聲叫。
“快快，把咱們做好的籬笆門抬過來，先堵上，其餘人拿好家夥注意安全，趕緊去收拾地裡的耗子。”反應過來的村長趕緊指揮。
大家夥為提防著這海耗子，每日出門都將家裡準備的鋤頭棍棒叉帶在身上，雖然剛才楞了一下，但是反應過來，瞧著這躥來躥去的海耗子也沒有見著人就咬，壯壯膽子就衝上去。
楊大川手使一根手臂粗的木棍，這木棍質地堅硬，分量又沉，是他一貫用的。使得趁手，對著地上的海耗子一棍一個，他發現，隻有一下把海耗子給砸瓷實了，這海耗子才不容易發狠漲凶性。
剛才村裡有人沒一下子把海耗子給弄死，反而把它給激怒了，一下子就躥到人身上，逮著人就咬，見了人血，周圍的耗子也全部發狂往上撲，要不是周圍人手足，還真得被一群耗子給咬死。
雨漸漸停了，月亮又往上升了幾分。從河裡爬出來的海耗子卻越來越多，黑壓壓的一片，瞧著像是永遠也打不完一樣。地裡的糧食已經被糟蹋近半，幸好這時籬笆牆已經被圍上了，大夥兒如今隻要守住，把地裡的海耗子收拾完，就能先喘口氣。
“咱這邊咋還有那麼多海耗子？”他們平山村就一條大平河，還是入海河的支流，再往上就是大平山了，這海耗子沿著海河上來，一路怎麼著也應該消耗的差不多了，怎麼來到他們這旮旯，還像是數不清的模樣。
“怪不得南海城的人被這海耗子攆得到處亂竄。”這數量一多，人可不就得跑嗎。
“不知道村裡咋樣了，會不會也有海耗子跑進去？”雖然有厚厚的圍牆，村裡今天沒上工的漢子也有不老少，但真要被耗子竄進去，誰還顧得上彆人家。
擔心家裡人，大夥兒手上又下了幾分狠勁，趕緊的收拾完，好回家看看。
不過，海耗子多的時候還不覺得，因為隨手一砸總能打死一個兩個，現在地裡的耗子少了，大夥明顯就有點追不上，那些東西跑的是賊快，哧溜一聲就沒影兒了。地裡種的又都是些紅薯玉米啥的，耗子跑進茂盛的紅薯地，高大的玉米壟，找也找不著，等人循著聲音找過去，那塊地兒基本就被糟蹋完了。
“完了，咱這一茬田地又白種了！”外麵的海耗子越來越多，還在哢嚓哢嚓的啃樹樁子，也不知他們村裡圍上的這樹籬笆能抵擋多久；地裡的耗子跑的飛快，怎麼攆都攆不上，村裡人一時深感無望。
“號喪什麼！”村裡上了年紀的老爺子出口嗬斥，“一個人攆不上不知道多去幾個人嗎？多餘的人在籬笆牆守著，五六丈一個人，抵不住就大聲喊人！”
大夥兒也是一時發懵，被罵醒了神，這會兒有了主心骨，立馬就動了起來。這樹籬笆一時半會的是啃不倒的，主要還是地裡的難收拾，沒個三五個人一起圍堵，還挺難得手。
“咱們村子誰家還有耗子藥，明天咱把這裹了藥的紅薯扔到外邊去，看他們死不死！”一群漢子追的是氣踹噓噓，偏偏還耐煩不得，真是憋屈的很。
“不是說耗子藥不咋管用嗎？”南海城的人不是也沒試過，說是作用不大，起碼得放原來的好幾倍多，才能把這耗子藥死，有些個頭大的還不一定死，躺著躺著它又起來了。
“它這皮毛又是光溜溜的，你說咱們放火燒，能燒死它們不？”
“燒沒燒死，咱們不知道，但你要是一把火放出去，耗子被燒的亂躥，點著了山上的老林子，咱們就得跟南海城的人一樣收拾東西到彆的地方逃命了。”
“這也不成 ，那也不成，咱還能乾啥，回家等死算了！”發火的是個年輕的漢子，年輕人火氣盛，這一晚上過得又憋屈，嘴裡就開始胡咧咧。
“鬨什麼呢，還嫌不夠亂啊！有那力氣趕緊往海耗子身上使。”村長忙得團團轉，攆著耗子四處跑還得注意周圍有啥情況。
這麼一直攆在這些畜生屁股後麵也不是辦法，楊大川想了想，從地裡刨了兩個大紅薯，擦破皮，看到周圍剛才有人被耗子咬出血了的，走過去將紅薯蘸著血跡摩擦兩下。
“乾啥呢，大川，是不是要把它們引出來？”村裡有人看明白了，也上手跟著做，把他們引出來總好過一群人在瞎跑的好。
“不知道成不成，先試試！”楊大川也沒把握，這兩樣都是海耗子喜歡的，聞到了應該會出來吧。
三五個人一夥，悄麼的把紅薯放到地頭上，手裡緊緊握著武器，準備等耗子一露頭，就衝上去給它幾下，看它死不死。
“來了來了！”大夥兒紛紛用眼神示意。
隻見那隻大耗子探頭探腦的從玉米壟鑽出來，窸窸窣窣的後麵瞧著像是有好幾隻，賊眉鼠眼的打量了一下周圍，嗖的就躥了出來。
埋伏在一邊的幾人，每人瞧上了一隻，猛地就衝出去，一棍棒下去，就給砸瓷實了。
“哈哈，還挺有用啊！”用這一招將老鼠引出來，除了極個彆的耗子跑了之外，大夥都能得手。
這也就是人多耗子少才行，要是耗子多到像外邊那樣黑壓壓的一邊，這可真不夠看的。
忙了半夜，地裡的海耗子基本被清理乾淨。但是外邊來得越來越多，有好幾處樹樁子都被咬斷給鑽了進來，幸虧旁邊的人警醒，忙把破洞補上，才沒有讓耗子群衝進來，要不然裡麵的這一群人又有得忙了。
“大川，你咋還有餅子吃？”忙了一晚上，眼瞅著下半夜還得要人守著，大夥兒都不敢眯眼，剛下過雨，到處都是濕噠噠的，躺也不好趟。忙活了那麼久，肚子餓也隻能吃點地裡的紅薯，沒想到楊大川這小子還有餅子。
“我自個兒帶的乾糧，咋了！”說著，楊大川趕緊把手裡的餅子往嘴裡塞，不吃快點，待會兒就得被這群餓紅了眼的漢子給搶了。這餅子還是他出門前芋哥兒怕他餓著硬塞給他的，正好現在能用上。
“唉，明天就是十五了，這外邊的耗子會不會越來越多，咱們這兩天是不是都得啃紅薯？”
“有紅薯就不錯了，要是被堵在半路上，那才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呢！”
“誰沒事兒會這個時候跑到半路上啊！”耗子上岸早就被傳遍了，誰沒事兒在外邊瞎晃蕩……
“砰！砰！砰！”外邊的耗子開始撞擊樹籬笆，這東西多了撞擊的力量還不小，縱使他們把樹樁子埋得不淺，這時候也被這撞擊的聲音驚得心驚肉跳。
“會不會倒啊？”蹲在一起的人麵麵相覷。
“快點用還剩下的樹乾撐住。”地裡的莊稼被糟蹋大半，大夥兒也都沒勁兒了，這時候要再被這些耗子跑進來，他們可不一定能擋住。現在楊大川隻希望太陽快點出來，這該死的血月趕緊降下去。
竹子、樹乾，鋤頭，木棍，能找來支撐的都被頂上，一晚上，大夥輪流休息，每時每刻都確保有人在周圍巡邏。
折騰了一晚上，日頭漸漸升起來了，外邊才稍稍消停幾分。
“散了，散了，有海耗子往水裡爬！”有人爬上簡陋的木台往外望，看見那成片的海耗子鬆散了幾分，驚喜的叫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