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是不是能回家了？”驚喜的聲音未過，瞧著眼前的莊稼地，大夥兒心頭像被堵上了一樣難受。
田地裡的莊稼被糟蹋的不成樣，玉米地倒了一大片，正是吃嫩苞米的時候，苞米棒一個個的被啃得到處都是，地裡的紅薯也被刨得到處都是，紅薯藤也被扯得七零八落的。
望著這一片狼藉的田地，村裡的漢子們都默默無言，甚至還有人悄悄低頭抹淚。
“咱把地裡的莊稼都收回去，甭管多少，能收一點兒是一點兒，今晚待在院子裡，沒事兒就不要出來了！”今晚是十五，來的耗子隻會更多 ，這田地裡的莊稼眼瞅著就保不住了，還是退回到村裡守著。
大夥兒一起收拾地裡，有些人一邊整理莊稼一邊抹淚歎氣，估摸家裡的地收完，也得不了多少糧食，今年又得勒著褲腰帶過活了。
“這些耗子要怎麼辦？”闖進地裡的耗子不少，都被大夥打死扔到了一起。
“燒了吧！”許村長說。這血肉糊糊的瞧著礙眼，埋了還得費勁挖坑，乾脆一把火給燒了，省事兒。
“恩……也不知能不能吃，要不咱帶兩隻回家，抓兩隻家裡的老鼠，喂給它們試試？”村裡有人不死心，仍想打這耗子肉的主意。
“隨便你。”隻要不是帶活的回去，愛帶多少帶多少。
得了村長的允許，村裡還真有不少人將耗子肉帶回家去，現在地裡糧食少的可憐，要是這耗子肉確實能吃，也能貼補貼補家裡。
一時之間，上去拿耗子肉的人越來越多，還真有幾分集市上買肉的模樣。
“大川，你要不要帶點回家試試？”楊大林手裡也拎了兩隻，看見楊大川手裡空空的，跟他上前建議道。
“不用，今晚咱家吃羊肉，你家還要不要？”他們家養了兩隻山貓，要是這耗子肉真能下嘴，家裡的那兩隻山貓鐵定不會放過，他隻要回家看看大花二花就行了。
“要啊，咋不要，待會兒讓我媳婦上你家換去！”村裡人都上手拿耗子肉，自個兒不拿好像有點吃虧，反正先帶回家去，能不能吃再說。
“行了，不要拿太多，回家還有一截路。”外邊的耗子雖說少了點，但還是密密麻麻的一層，到時手裡的東西多了，跑都跑不掉。
“噓……你們聽，外邊什麼聲音？”
“村裡來人了，快點，手腳利索點，咱們趕快回村裡！”他們一晚上沒回去，村裡肯定出人來尋。兩邊人手一彙合，回去就更容易些。
田地以後肯定還得種，這樹樁子該釘結實的的還得釘結實，不過地裡的莊稼收完了，就沒必要再把門關上，要是關實了，那些海耗子一腦門的循著氣味想進來，非得把樹樁子都啃乾淨。
將搜羅的柴火堆到死耗子堆上，火堆很快就被點起來了，沒想到這海耗子瞧著皮毛不顯，還挺好燒，一點火就燒得啪啪作響，像是澆了油脂一樣，聞著也挺香，不比豬肉差。
“收拾完就走了！”眼瞅著外邊的日頭又要被烏雲擋住，村長趕緊出聲提醒。
“背好糧食，拿好家夥，趕緊的！”村長領頭，手裡拿了根沾滿了耗子血的扁擔，嘴裡喊著號子，把門一打開就衝了出去。
“快快快！快過來搭把手！”過來尋他們的人不少，手裡除了武器，不像他們這一群還得背著扛著糧食。
所幸白天的海耗子瞧著都有點焉焉，沒有像晚上跳起來追著人咬，一群人順順利利的就回到了村裡。
“村裡沒事兒吧？”村裡大曬場離這兒還有不少距離，村長他們乾脆就先到村口院子緩一陣。
“沒啥事兒，耗子進不來，大家夥兒都挺好！”除了一晚上沒能睡，得在院子裡守著，其它還好！
大家都鬆了一口氣，尤其是像楊大川這樣，家裡沒個頂家的漢子在，還真害怕被老鼠躥進去。
“這耗子肉能吃不，你們就這麼帶回來了？”出去接他們的人瞧著楊大川這一群人渾身都是泥水，可也沒忘了手裡的耗子肉。
“嘿嘿，誰知道，你要不要試試！”這會子回到村裡，知道家裡也沒事兒，村裡人也有心情開玩笑了。
“大川，你這羊還殺不殺？”這還沒回到家呢，又惦記上楊大川家裡的羊了。
“咋的，耗子肉還不夠你禍禍啊！”心裡頭鬆了，楊大川也樂意調笑幾句。
“哎哎，快看天上！那隻鳥叼的是不是咱們打死的耗子？”村裡有人驚叫起來。
村子上頭飛過好些鳥，飛的很低，瞧著應該是鷹，不過嘴裡叼著的耗子太大了，怪沉的，飛都飛不高。
“哎呦，這天上的鷹還能抓海裡的耗子啊？”
“啥眼神哦，都是我們路上打死的那些！”這單個的耗子差不多比老鷹還重，怎麼可能啄得過。
“這天上的鷹能吃，是不是咱們也能吃啊……”
“你說咱們以後要怎麼活下去？”初一十五的就來那麼一場耗子上岸，莊稼還沒長成就得被糟踐完，難道以後還真得吃耗子肉過活？
“大過節的說這些乾啥，先回家看看媳婦孩子吧。”一心著急回家的不耐煩說這些。
“咱們地裡的樹樁子我琢磨著撐不了多久，是不是得換成像院子的圍牆一樣？”才一晚上，樹籬笆就被啃瘦了一圈，這十天半月的就得換上新的，就算他們不嫌麻煩，山上的樹長得也沒那麼快。
“現在哪來的石料牆磚？”況且外邊時不時的還下場怪雨，真要砌牆，不定得弄到啥時候呢。
“肯定得修，活人難道還能被屎尿憋死！不過慢慢來吧，咱們可以自己挖窯燒磚，慢慢修，總能修好的。”其他村子的情況也差不多，到時都可以去看看，幾個村子要是商量好，能省事兒不少。
楊大川就坐在邊上聽著，並不怎麼說話，反正到時該自己出工就出工，該出力就出力，隻要家裡人安全，他對這上岸來的海耗子還真不咋擔心。也就是多了，才顯得可怖，要是量少的話，可不就是大號的老鼠嗎，有啥好怕的。
經過這一晚上的奮戰，大夥都對海耗子有了個映象，隻要護好自個兒，不要下雨天出去跟這些畜生硬抗，混個囫圇全還是可行的。莊稼還得種，圍牆也要修，日子還要過下去，人終究還得往前看！
當日頭又重新出來，裡邊院子的人得趁這會兒回去了。拎著村裡人硬塞給他的兩隻耗子，楊大川也回了自己家，這兩天一夜忙得他是又累又餓，雖然瞧著這整個大院都不像是進了耗子的樣子，但還得趕緊回家看看才能放心。
今天雖說是過節，但說不定啥時候外邊的耗子又得發瘋，楊大川家就沒有宰羊，殺了兩隻雞就算過了團圓節了。
“大花，二花這是乾了啥？”兩隻雞，四個雞腿，兩小的一人一個，大花、二花一貓一個就分完了。雖說他不愛吃雞腿，但是忙活了兩天，怎麼感覺還比不上家裡養的這兩隻貓呢！
“大花、二花昨晚可抓了不少老鼠，得好好獎勵！”沈阿嬤很高興，家裡養的這兩隻可是給家裡大大的掙了麵子，不僅能看家護院，現在連外邊的海耗子都是不怕的，昨晚上拖回來一堆咬死的海耗子，瞧著比成年的漢子都強上幾分。
“那它兩有沒有吃耗子肉？”楊大川一臉關心地看著這兩隻山貓，這可是關係到以後自家的菜譜的呢。
“瞧著應該是吃了，肚子鼓鼓的！”芋哥兒往日跟這兩隻貓處的不錯，還能上手按了按它們的肚子！
那人吃了應該也沒啥問題。村裡的莊稼收回來不到三成，有了這耗子肉，村裡應該能抵上一陣。不過現在敢入嘴的人應該不多，雖然大夥嘴上老說著要試試，但是沒到斷糧的那一刻，誰敢輕易嘗試。
“大川，在家麼！”飯吃到一半，就聽到外邊有人喊門。
“誰啊？”芋哥兒嘴裡應著，趕緊出去開門，雖然門沒有鎖，但是家裡兩隻大黃狗堵著門，外邊的人也進不來。
“大川，你家還有藥嗎，我家小哥兒不知道是不是被嚇著了，額頭滾燙！”楊大林一臉著急。他今天一回家，就發現家裡的小哥兒不對勁，媳婦說早上已經吃過藥，但是家裡已經沒二頓藥了，他不在，媳婦兒也不敢撇下家裡小的一個人出去。
楊大林上大川家前已經不止問過一家，但是都說沒有。眼下這年景，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各家各戶都細著用。大川家也有兩個小的，楊大林本來也不想麻煩他，但是實在借不到，隻能上門。
“家裡還有兩包上次孩子用剩下的，你看能不能用？”楊大川把草藥包遞給楊大林。這年景雖不好，但總有求人的時候，雖然楊大川不希望有這麼一天，但若是避免不了，他希望能有人在他家需要的時候給伸把手。
“咱家的藥包還多嗎？”雖然早有意識搜集草藥，但是誰想到這災年持續那麼長，家裡兩小的，更是時刻得提防著。
“也沒剩多少了！”芋哥兒歎了口氣，雖然壯壯跟安安的身體好，但是長到兩歲，總有磕磕絆絆的時候。
“唉！”一家子的好心情又低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