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很快就確定了去秋裡鎮的人手, 由許村長父子兩帶著將近有三十來個年輕的漢子，既能說的上話, 又能保證得了安全。
大灣村離平山村近, 兩個村又是曆來的姻親，兩個村長就商量好了一塊兒去，浩浩蕩蕩的五六十個人, 誰來也不怕。
原本村裡人上秋裡鎮, 腿腳利索的半個時辰也就到了, 即使腿腳慢些，一個時辰也是足夠了的。但是現在外邊的小道，不知是不是許久沒人走了, 到處長滿了雜草，大白天的, 稍不注意就能躥出一條蛇, 再加上滿地亂跑的海耗子，一群人耗費了差不多兩個多時辰才來到秋裡鎮。
“咱們上秋裡鎮這幾裡路走的就磕磕絆絆, 也不知道那些外鄉人回南海城得遭多大罪！”大灣村的姚村長吸了一口旱煙, 深深的吐出一口氣, 這討鹽的路難哦，不止外鄉人難, 他們看來也不容易！
“可不是！”許村長也是緊皺眉頭, 就那麼幾裡路, 他們村就有兩人受傷了, 一個被蛇咬了, 一個被海耗子撓了。幸虧是無毒蛇，要不然可沒人救得了，但是聞著血腥味圍上來的海耗子也是難對付的緊。
也不知是不是幾個村約好的，屬於秋裡鎮上範圍的十來個村子都來了人，每個村子裡說的上話的人都被請到了議事的房間。
“相信各個村子都有人到了，咱們就說說這換鹽的事兒吧，不止我們這個院，周圍的莊子也有跟我們一塊兒去的，總共去了百來個人，走了兩月，最後能安全回來的隻有七十多，折損了三成，各位老哥哥，這一路咱們走得不容易啊！”說話的是外鄉人的頭兒，瞧著有五六十，身材高大，頭發花白，大夥都叫他六伯。
各個村來人之前就知道這鹽不好討，這會子聽六伯把這一路的艱辛都大概說了一遍，一時都沒人開口說話。
“去之前就說過，生死有命，我們自個兒的人就不多說了，希望各個村子的老哥回去也解釋解釋，這帶回來的鹽咱們也分一份給折損在路上的漢子，到時候大夥帶回去！”
“咱們對這個沒得說，直接說鹽的事吧！”
“成，那就說說！”六伯思索了一會，直接點頭，“我們跟各個村訂的是八斤糧食一斤鹽，這個不變，到時每個村有多少，大夥自個領回去。餘下的，以後咱們二十斤糧食換一斤鹽！要換鹽的待會就可以找我們。”
“二十斤？怎麼還漲價了呢？”這話一說，院子裡頓時熱鬨了起來。秋裡鎮周圍十來個村子，還有好幾個既沒交糧也沒出人的，都想等著換鹽回來後降價再買呢，沒成想這不僅沒降，還漲了一截。
湊了糧的村子也高興不起來，畢竟每個村能低價換回來的鹽並不多，這以後要吃鹽還得求到這些外鄉人身上，這價格現在就那麼高，以後說不定還得漲呢。
“咱們從南海城大老遠的跑到這兒，沒田沒地的，這取鹽的路又格外難走，可不得撰緊手裡的這點鹽了，靠它吃飯了。”
“除了糧食，你們還想換些啥？”幾個村長低下頭思索了一陣，互相對視了一眼，直接開口問道。
“咱們南海城人向來安分，過來安平這快地界兒，也從不乾那虧心事兒，安分守己的討生活，這個我說的沒錯吧！”
“安平就是你們........”有那心急口快的年輕小子就想拿安平縣城來堵嘴。
“胡咧咧啥，老六你說得對，繼續說！”上林村村長揮手趕緊讓人把那出聲的毛躁小子給帶了下去，這火燒安平縣城都是大夥心裡自個兒琢磨，又沒啥證據，隨意按在外鄉人的名頭，這個罪名可不是誰都能擔上的。
六伯停下喝口茶，看了各位村長一眼，繼續說道，“咱們外鄉人要落腳，總得有落腳的地兒，糧食也不會從天上掉下來，希望各位老哥哥能勻口飯給咱們吃。”
對外鄉人提出的這個條件，幾個村長都不意外，他們能忍那麼久不動手搶，如今借著這食鹽的事兒才開口，也算是和氣能談的了。
不過這田地向來都是莊戶人的命根子，在這災年裡更是如此，誰舍得將自個的口糧給讓出去。
“你們想要哪兒的田地？”這秋裡鎮就那麼大，鎮上大部分的田地都是蔣家的，雖然因為進城躲災蔣家折損了不少人，可蔣家根深葉茂，與各個村子都有姻親，想要搶他們口裡的糧也不容易。秋裡鎮附近的幾個小村子也是緊張的很，唯恐這些外鄉人開口要他們村子的地。
“遠的咱們也種不了，咱們也不貪心，有多大碗就吃多少飯，希望秋裡鎮能按人頭分田地，各位老哥哥覺得怎麼樣？”
說開了，他們既然已經住在這秋裡鎮上了，那就要田地來養活自己。但是蔣家仗著是地頭蛇一直霸占鎮上大部分的田地，之前是沒找到名頭衝突，現在他們為安平這快地界兒的人開拓了鹽路，以後凡是吃鹽都得靠他們，況且他們的要求也不過分，隻是希望各個村不要插手。
當然，他們幾個村子也可以聯手把這些外鄉人趕出去，可這個代價太大了，幾乎沒有誰會願意，除了今天也一起過來的蔣家族老。
蔣家一直是鎮上的大家族，年景好的時候，大夥都願意捧著說好話，現在災年了，除了關係比較親近的，大夥都是一副看熱鬨的樣子。
蔣家族老陰沉著一張臉，這田地兒的事兒，看來是指望不上其他人了。不過他也不願意就這麼白白的將家裡的田地讓出去，總得拿些好處才行。
……
“大川，給你捎了兩斤鹽回來！”老遠的，楊大川就瞧見大林滿麵春風的走過來，看來他們今天到秋裡鎮還挺順利啊。
“成，這鹽價咋樣啊，我上家裡拿糧食給你！”楊大川接過包袱，是粗鹽，沒有以往的鹽精細，但是吃著也不錯了。
“十三斤糧換一斤鹽！”比以前的降了一些，但是也不算多。
“那也不算便宜了！他們以後還去嗎？”楊大川有點詫異，這鹽價那麼高，難道以後南海城的人都不準備外出販鹽了。
“嗨，死了不少人，估摸這兩年都不會出去了，以後這鹽價肯定還得漲。”楊大林不知道幾個村長的腦門官司，但是出去的可不止南海城的人，他是個嘴皮子利索的，沒一會兒就跟其他幾個村子的混熟了，還真讓他打聽到不少消息。
他們這次的鹽不是從南海城運回來的，而是拿糧食從西邊給換回來的。出去的人原本倒是想往南海城走，但是走不了多遠，這道兒就走不下去了，海耗子密密麻麻的，又凶又狠，讓人不敢下腳，就幾天的功夫，就折損了兩三個人。
所以他們不敢往前走了，但是都出門了，總不能空手回去，最後他們決定隻扛著糧食往西邊走，西南城也是有鹽礦的，肯定也有鹽。
“西南那塊地兒咋樣啊？”那邊一直都沒消息傳過來，楊大川很好奇。
“比咱們這邊日子好些，但是咱們的人過去估摸也不好過！”楊大林搖搖頭，“他們那邊向來蛇蟲多，雖然海耗子少，但是下山的蛇蟲成災，當地人倒是能適應，咱們過去就難了！”
“他們就沒帶點蛇藥回來？”楊大川可不相信，那麼大一群人過去光買鹽了，西南向來藥材多，這治病防蟲的怎麼著也得帶點回來吧。
“嘿嘿！那我不知道了，不過糖蔗種他們倒是拿回來了，你要不要？”
“我要那東西乾啥！”這蔗糖又不能當飯吃，種這個還不如種南瓜，不過屋前屋後種兩根給家裡孩子個念想倒也不錯。
“那他們以後還擔貨到咱村裡嗎？”楊大川還是想買蛇藥，家裡沒點藥放著，自個兒這心裡也不放心。
“來，但是得比到鎮上找他們買要貴一些！”
嘖嘖，這群外鄉人如今是穩了，以後安平縣城這一地界兒的人都指著他們吃鹽，說話也能出聲了，沒多久估摸著就要多出個南海村。
“咋了，咱村裡換鹽的人回來了？”外邊熱熱鬨鬨的，像是過年一樣，芋哥兒出門就看見自家當家的跟大林在一塊兒說話。
“是呀，聽說還換了不少種子回來，咱們要不要也換些回來種上？”家裡如今就兩顆橘子樹，這一年到頭也沒個零食嚼頭，楊大川想想就心疼，大人倒是無所謂，可不能苦了孩子。
“種啥呀？”芋哥兒滿腦子霧水，莊戶裡的孩子都是散養的，年景好的時候，都是自個兒上外尋摸吃食，山上的野果，水裡的魚蝦，也沒聽說專門給孩子種的零嘴呀，頂多過年買兩個糖瓜給甜甜嘴。
“咱家種幾顆甘蔗吧！就種牆角底下，既不礙事兒，也不占地兒，等到九月十月，孩子也能吃上了！”楊大川搓搓手，笑嘻嘻的向芋哥兒建議。
得，家裡這犄角旮旯也種滿了，滿滿當當的，連個空隙都沒有，楊大川甚至還想把前頭新蓋的兩間屋子也給拆掉，反正沒屋沒頂的也住不了人，不過他的這個想法遭到了芋哥兒跟沈阿嬤的強烈反對。
“好好的青磚新房，沒聽說有誰家會想著拆了種地兒的，如今村裡也沒誰家差這一口糧，你要是把家裡給拆了，那可就打眼了！”反正芋哥兒是不同意的，再說了，這樣的年景，拆掉以後還能不能蓋上還是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