芋哥兒笑笑,他可算是看出來了,這雲哥兒是許林一家的心頭寶,那是誰也配不上的。
“你家兩老的如今咋樣了,和好了沒有?”這上了年紀,沈阿嬤就格外關心這一家子的問題,怎麼著都是親兄弟親父子,咋就搞得那麼僵呢!
姚哥兒停下手裡的活計兒,一臉無奈,“爹跟娘如今在村裡到處說是我帶壞的許林,攛掇著族裡要把我趕回大灣村呢!還說以後就當沒生養過許林這個兒子。”他們家搬走,連塊瓦片都沒留下,老大跟老三啥都沒撈上,可不得氣壞了。
“唉!那以後這心氣兒過了,你們可得坐下來好好說道說道,這一家人總不能生分了!”沈阿嬤一臉歎息,他雖然沒生養過小子,但家裡家外的也從沒有跟誰紅過臉,吵過嘴,他總覺得一家人哪有啥隔夜仇。
芋哥兒也是一臉無奈,跟姚哥兒擠擠眼睛,撇撇嘴。他家阿爹沒過世之前,外邊啥事兒都有阿爹撐著。阿爹走了以後,他又挑起了家裡的擔子。
嫁到大川家後,阿嬤跟著過來,但是大川家就他一個,兄嫂妯娌不住一塊兒,大川本身也是個好說話的,一家人和和氣氣,從來沒吵過嘴,阿嬤估摸著其他人家也得是這樣呢。
姚哥兒苦笑,相比芋哥兒,沈阿嬤可真真是個兒有大福氣的了,除了當家的早早離世,一輩子都過得順順當當,都沒體會過這屋裡受氣的難。
“嗨,說這個乾啥!”芋哥兒不樂意了,轉頭說其它的,“你家如今剛搬過來 ,菜才種上,不夠就到家裡拿,喏,就那兩屋,瓜果菜蔬都種著有,平日裡咱們一家也吃不了那麼多!”
“成,我就不跟你家客氣了!”如今他們家剛搬來,也準備種這架子菜,但現在已經入秋,天氣微微涼,菜也就剛出苗,他們家要吃上自個兒種的新鮮菜蔬還得有好一陣呢,這會子也顧不上客氣了!
“芋哥兒,你說你家當家的咋就那麼多怪點子呢,等哪天你家大川說要在屋頂上種菜我也不覺著奇怪了!”姚哥兒一臉讚歎,彆看大夥兒都笑楊大川農活兒乾得不利索,可人家種田的法子是一個接一個兒的,整的家裡多好,哪像自家的實心眼,讓下田就不種地,說種瓜就不敢點豆。
“大川農活兒乾得不利索,咱也隻能想些歪點子來了!”芋哥兒也是一臉笑,雖說大川經常在農活兒上鬨出笑話,可自家得到的實惠是一點兒都沒打折的,笑話就笑話吧,反正不吃虧。
村外邊,地頭上。
今天木籬笆又被咬破了個洞,躥進來一堆的海耗子,還鑽進了兩條毒蛇,忙得一夥人腳後跟打跌,折騰老半天才把蛇找出來,不過這地裡三天兩頭的被海耗子糟蹋,眼瞅著就要絕收了。
“村裡那幫人是乾啥吃的,商量了一整月咋就沒拿出個章程?”一群漢子累癱在地頭上,開口抱怨,“就不能分點人手出來乾活兒,整日的窩在村裡孵蛋呢?”這外邊的田地幾百畝呢,就靠他們村口二三十個漢子,顧得了這頭,顧不上那頭。
“咱晚上進村裡說說,商量章程也得人出來乾事兒,要不然咱就把自個兒的地兒圈出來,他們的田地愛咋地咋地,咱們不管了!”這一月忙得光攆海耗子了,自家田裡的農活兒是丁點沒顧上。
對於自家種的這幾畝豆子,楊大川是一點指望都沒有了,打算待會兒就把這長得半大的黃豆全部拔掉,正好還能吃上幾頓的毛豆,反正是等不及他們長熟了。
“哎,你們誰家愛吃毛豆的,都到我地裡拿些回去,吃多少就要多少吧!”說乾就乾,眼瞅著就要進下晌,楊大川利索的整了起來。
“大川,你這豆子不長了?”還有十來天半月就能收了呢,如今拔了怪可惜的。
“不等了,不等了,再等下去估摸著連毛豆都沒得吃!”楊大川擺擺手,今天還不知躥進來多少海耗子呢,寬敞敞的一片地兒,自個兒這些人抓沒抓乾淨都不知道,等一晚上過去,估計連根毛都不剩。
這毛豆扛回家還能吃上兩頓,吃不了並著半大的綠豆花生苗回家給牲畜作飼料也是好的。
“咱要不要也拔了自家的?”還有不少人也種了豆子,瞧見楊大川這乾脆利索的勁兒也有點犯愁,但是就差那麼十來天了,現在拔了真是不甘心。
“撥!”楊大林對楊大川很是信任,反正他家裡也養了兩隻羊,再不濟,這兩月的飼料也就夠了!
楊大林的舉動也帶動了村裡的幾個人,咬咬牙,就到自個兒的地裡動起了手。剩下的人麵麵相覷。
“哎,你們咋回事兒啊,這豆子還沒長成呢,咋就拔了?”剛才還說著的村裡人,這會子晌午邊了才來下地。
“哎喲,你們終於舍得從洞裡貓冬出來了,我還瞅著得去提醒提醒你們呢?”村口的人真是氣兒不打一處來,這都下晌了才來下田,莫不是來當地主老爺巡地兒來了吧。
“拔黃豆苗是咋回事兒啊?”村裡的人裝傻充愣,當沒聽到他們的酸話。
“還能咋回事兒,外邊的海耗子防不住了唄!”沒等村口的人回話,他們自己就尋摸出來了。
“哎,我說你們外邊的人夠可以的啊,光顧著自個兒地,咱們村裡的莊稼就能使勁兒讓海耗子糟蹋了是吧,你們收水稻那會兒咱們可是幫你們看得好好的!”
村裡人在地裡走走兩圈就發現都處都是被啃咬的痕跡,於是村裡近日來的不順以及對村口外邊人的眼酸就爆發了出來,嘴裡說的話也不三不四的越發難聽。
村口的漢子還是一肚子氣兒呢,哪裡受得了這種指責,當下兩邊就吵了起來,都是憋著火兒的年輕漢子,又沒人給拉勸著,你一言我一語的互不相讓,最後就變成了拳腳官司,一個兩個的,最後都滾在了一塊兒。
“疼疼疼,輕點兒!”地頭上最後變成了全武行,你推我攘的,楊大川也給攪和了進去,他們外邊人少,就算楊大川再怎麼能,身上也受了不少老拳。這會子回到家,芋哥兒正給他上藥呢。
芋哥兒一邊給他把藥水揉開一邊說:“有話就不能好好說,非得動上手了,都是自個兒村裡人,咋就那麼大火氣兒呢?”
“都是借著地兒撒氣呢,估摸著村裡過得也不如意。”楊大川站起身動動腿腳:“唉,咱家的毛豆也沒收回來,也不知明天還有沒有剩!”這架乾得沒頭沒尾的,弄到最後楊大川也忘了自個兒地裡的活計,空著手就回來了。
“人沒事兒就好,身上骨頭傷著沒?”沈阿嬤聽說他們跟村裡乾了一架,也是被嚇了一大跳,瞧著楊大川沒事兒了,又忍不住念叨,“這日子就不能安生的過嗎,偏你們能,有力氣咋不往外頭使,都朝自個兒村裡人弄,這一身傷啊痛的,還得累得家裡人替你們上頭,三十來歲當爹的人了,還不懂得愛惜自個兒!”
“阿嬤,壯壯跟安安上哪了,咋沒瞧見?”眼瞅著阿嬤越來越能叨,芋哥兒趕緊的打斷,“剛才還在呢,一錯眼的功夫上哪去了?”
“哎,在前屋吧,我瞅瞅去。”沈阿嬤聽到芋哥兒的問話,四處瞅摸了下,趕緊停口往外邊找兩孩子去了。
楊大川摸摸鼻子,鬆了口氣。
“阿嬤也沒說錯,你們就是該的!”瞧著當家滿臉得救了的那樣,芋哥兒也是來氣兒,“現在村裡咋辦啊?外邊的田地是個啥章程?”
“繼續種著唄,這院裡的糧食又不夠吃,還真能不種了!”乾了架,撒了心頭火,兩幫人最後也沒說啥,估摸著這事兒就這麼過了。
村裡人大部分都是老實的,心氣兒也不高,沒指著圈上大塊的田地兒種上養活自個兒,有上一塊兒水田給家裡頭添點盼頭就足夠了。
但是村裡還有一部分人覺得自個兒吃虧了,他們原本門前屋後就有地兒,但是新圈的地兒沒他們的份兒,他們還要出人出力出糧,那還得了,非得鬨著也要占上一份兒,要不然就不上工不出糧,乾坐著不管事兒。
這要求村裡人其他人可不答應,多圈一分地兒,就得增加多少工夫,更何況原本村裡占地兒就是你占便宜了,咋還能要求更多。兩邊整日裡吵來吵去沒個定性兒,出去乾活兒也是不儘心,你推我躲懶的,唯恐自個兒多乾了就吃虧。
許村長並村裡幾個族老調停來調停去都聽不進,氣得許村長也撂挑子不乾了,回家裡躺著養病去。
可是村裡不服氣的畢竟是少數,大部分都還是老實肯乾的,這幫子村裡憋屈的,今天上地頭一看。嗬,連地裡的糧食都保不住了,哪能不著急上火。
“咱當初要是狠下心來跟許林他們一塊兒出去就好了!”村裡的人也挨了不少打,這會子湊在一塊兒說話。他們如今是悔得腸子都青了,第一次搬出去沒趕上隻能怪自個兒沒眼色瞧出來,第二次有人搬出去自個兒還是沒趕上隻能怪自己沒決心了!
“你要真有那心思,現在也能搬?”隻要自個兒敢乾肯乾,誰還能攔著?不過這話說回來,有那拆房建牆的決心毅力,村裡多少個圍牆都建起來了,還不是都是嘴上使勁兒,一遇到活兒就往後縮,終究還是人雜心不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