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的這場乾架終究沒引起多大風浪, 大夥兒打過一場後,該乾啥還是乾啥, 反正村口院子的人覺得, 這村裡出來乾活的人下地兒也勤快了。
不過,乾架是舒服了,這地裡的糧食就遭殃了, 他們自個兒踩壞的不說, 一晚上過去,留在地裡的海耗子果真把莊稼都禍禍了絕, 楊大川家的幾畝豆子就剩幾把豆杆, 牲畜都不夠吃上兩天。
“還愣著乾啥, 全都上山砍樹去,當真不想種糧了!”許村長真是氣的心口疼, 就那麼一天沒看住, 這幫村裡的糟心玩意兒就搞起了內訌。現在好了,眼瞅著就進冬了, 這地裡種的糧食全都絕了收。
“等咱把這木籬笆補好,又得進十一月了,今年下半茬是一點兒糧沒收啊!”一群人哼哧哼哧的將樹乾子拖下山去,身上穿的又厚又笨重,動都不好動彈,累死個人, 真想把這一身都卸了。
“你家裡沒紅薯了, 要不勻你些?”有人開玩笑說道, 其實也是大夥兒家裡不缺糧,要不地裡這麼糟蹋,還不得跳起來。
“成啊,勻給十斤二十斤的新米給我,我也不嫌少!”村裡的人忙把話接過來,這誰家都不缺紅薯,但是這新米如今可就他們外邊村口有,想換還得找他們。
“可拉倒吧,今年才收回來多少新米,給你換上十斤二十斤,那我這半年不白乾了嗎!”都是一村子的人,說不得還是兄弟親戚,都是心寬的村裡漢子,有人搭話後,立馬就熱乎的說上了,像是啥都沒發生過一樣。
“大川,你家這地兒還準備種啥?”現在村裡人對楊大川的農事兒都分外信服,連村裡的老農說起都是一聲讚的,雖說他家農活兒乾得不比村裡人利索,但是他點子多,跟著他走準沒錯。
這都進十一月了,還能種啥,紅薯土豆大家夥兒都不缺,水稻現如今也種不成,楊大川也想不好種啥。
“咱家估摸得撒點草種子,種點草給家裡的牲畜過冬!”他們家還養了羊跟驢,現如今到處都是圍牆,也牽不出來吃草,倒是可以種點草割回家給牲畜吃。
“反正你們也不得空,種啥都沒你們的事兒。”村裡還是商量出了章程,準備圈上二十畝的地兒,年前給建好,到時裡邊的人都得騰出手裡的事兒去幫忙,哪有空管地裡的活計兒。
這爭來吵去,最後兩邊都退了一步,原本有地兒的不再分地兒,但是乾活兒可以不出糧;沒地兒的人家不僅得擔起村裡乾活兒人的口糧,自個兒也要全家上陣乾活兒。
“等咱們把圍牆建好,明年不也能種水稻還你們了嗎,咱們現在就不算換糧,先借行不行!”眼瞅著就要下大力氣乾活兒了,但是光吃紅薯可不頂事兒,就有人上他們外邊來遊說借糧了。
“村長不是換回去了嗎?”前些天,他們外邊每家每戶給湊了10斤的白米送到村裡,咋還要?
“嗨,那是村裡大鍋飯,一人能吃上兩粒就沒了,反正你們地裡眼瞅著又能收水稻了,彆那麼小氣嘛!”
“那不是還沒下嗎,上半年的早就吃沒了,你就是想要如今我也沒有!”
“大川,你家還有嗎?給我換上一些。”
“沒了,早就吃光了!”
這話楊大川說的倒是不假,他們家一向舍得吃,收糧了以後差不多頓頓白米飯,而且他們不光自家吃,楊大山兩兄弟也偶爾過來借糧,來來去去的,這幾百斤的糧食眼瞅著就見了底。
“真要種草,可咱家沒有牧草籽呀?”芋哥兒一臉發愁,他們這邊養牲畜都是拉出去溜溜吃飽就行,哪有專門種草喂養的。
楊大川也是忘了這事兒,這會子上哪找牧草種子去,難道要自個兒上山捋草籽?
“我看你兩就是犯傻!”沈阿嬤抬手給就他兩一下子:“除了草,難道家裡的牲畜就不吃其它的了,白菜蘿卜紅薯藤哪樣不嚼?腦子一點兒都不活泛,家裡兩孩子要是像你們可咋辦哦!”
夫婦兩麵麵相覷,還真沒想到這茬,他兩咋就儘想著種草籽了呢,種些白菜蘿卜的不僅人能吃,牲畜也同樣不挑的,他兩咋就死腦筋了?
“爹爹,阿嬤,吃!”家裡種的糖蔗可以吃了,壯壯安安自從嘗過甜頭後,這幾天逮著勁兒的就讓沈阿嬤給他們一節。
楊大川也不客氣,接過安安的糖蔗狠狠的咬了一口,本來就是小小的一節,楊大川大嘴一張,瞬間就下去了一半。彆說,這糖蔗還挺甜的,也不算硬。怪不得家裡這兩小東西都愛啃。
眼睜睜的看著手裡的糖蔗少了一半,這下子安安不樂意了,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這委屈的,祖嬤嬤一天才給吃一小節,自個兒都是慢慢磨的,啊爹一下子就吃完了,這可咋辦哦。
“看把你作的!”芋哥兒推了自家當家的一把,趕緊砍了一截新的給安安。
“芋哥兒,給我也拿一截!”
“咱家收了多少糖蔗啊?”一家子都湊在一塊兒吃糖蔗,楊大川一邊啃一邊問芋哥兒,他記得就種了稀稀拉拉十來株,收回來應該也不是很多。
“沒多少,估摸著有四五十根這樣!都擺在門後邊。”隨意栽的,就上過兩回肥,沒成想長得還挺好,又大又直,小竹子一樣挺拔,青青翠翠的漂亮極了。
“看來這種糖蔗也使得,乾脆咱明年多種些,到時還能熬上糖!”不過今年的花生芝麻啥都沒收回來,做花生糖的打算就要落空了。
“還吃糖呢,眼瞅著家裡就得沒鹽了!”芋哥兒給兩孩子把圍嘴兜上,瞧這埋汰的,這哪是用嘴吃,這得是用身子蹭吧,吃得到處都是。
“家裡沒鹽了?”楊大川抹了把嘴,道:“外鄉人得小半年沒來了,村裡肯定還有缺鹽的,到時我跟他們去一趟秋裡鎮。”
“先不急,咱家還能吃上一陣,說不定過兩日他們就來了”。
兩孩子哢嚓哢嚓的吃得香,但是口水甜汁到處飛,他兩吃一口,芋哥兒就給他們擦一回兒嘴,來來回回的,沈阿嬤瞧不上了,趕緊出口說道:“你彆管他兩了,等他們吃完再收拾。要不這得磨嘰到啥時候!”
“壯壯,過來給爹吃一口!”吃完了手裡的糖蔗,楊大川沒事兒乾,又起了逗弄自家兒子的心思,招招手讓大兒子過來。
“給,爹爹吃!”壯壯是個大方的,蹬蹬的跑過來,就把手裡貓抓狗咬的糖蔗往阿爹手裡放。
兒子那麼大方,這下子換楊大川瞪眼了,抓著這黏糊糊的不知是口水還是甜汁的爛甘蔗,一時沒了主意。
“吃呀,你咋不吃了,甜著呢!”芋哥兒快要笑死,吃的好好的偏要招惹孩子,他還幫著壯壯把甘蔗往自家當家的嘴裡塞。
楊大川沒法,隻能作勢咬了一口,然後趕緊把孩子抱起來,把那爛甘蔗塞回壯壯手裡。
“你們啊......”沈阿嬤看不過眼了,起身在芋哥兒腦袋上摁了一下就往外邊走去,眼不見為淨,自個兒還是做飯去吧。
“壯壯,你昨天跟安安是不是打春生了?”許林家的二小子乳名就□□生,春天落地的孩子。
春生比雙胞胎大上半歲,不知是不是沒養好,瞧著這個頭比他們家孩子還小些。許林一家自從搬到他們外頭以後,兩家就常常竄門,正是當歲愛玩的孩子,三人玩得還挺好。
不過孩子都是護食兒的,那天春生帶了個木製的小馬駒過來,精精致致的長得很是可愛。安安見了就想要,但是春生本就是家裡的幺子,爹嬤哥哥都是放在手心裡疼的,哪裡肯給,轉過身就跑。
安安是個不省心的,平日裡兩兄弟爭搶玩具的事兒乾得也不少,直接就上手搶,兩人推推攘攘的就倒在了地上。春生雖個子小,但是力氣卻不小,眼瞅著就要把安安給撅到底下壓著,壯壯見著了,一屁股把春生給坐下去,兩兄弟合起夥兒來壓的春生哇哇直叫,動彈不得。
“後來呢,你們給拉開了?”楊大川摸摸壯壯的臉蛋,熱乎乎的,嘿嘿!這兄弟兩還懂得一致對外呢。
芋哥兒哈哈大笑,“就你有兩兒子啊,人家小雲哥兒可是六歲的孩子了,瞧見自家弟弟被欺負,一下子就把這兩臭小子給掀翻了!”
楊大川也樂了,嘴裡沒個正行,“沒事兒兒子,咱長大以後把小雲哥兒給娶回來,想怎麼壓著都行!”
“給孩子瞎咧咧啥呢你!”芋哥兒一拐子過去,拿甘蔗渣丟他,“儘說些不著調的東西,讓許林知道了,非得找你狠狠乾上一架!”
楊大川想想許林那寵小雲哥兒的模樣,心裡也打了個哆嗦!
“哈哈哈!” 哥倆見自家阿爹被阿嬤打,樂的咯咯笑,屁股坐不住掙紮著就要下地,甘蔗也不吃了,到處撿甘蔗渣亂丟,小哥兩你扔我一下,我丟你一塊兒,沒一會兒,滿屋子丟的到處都是。
這下輪到芋哥兒傻眼了,趕緊抓住兩孩子,一人給了小屁股兩下,衝楊大川喊道,“趕緊看著你兩兒子,可彆再作妖!”
得,這下子又變成他兒子了。
晚上一家人吃紅薯粉,滑溜溜的紅薯粉,上麵鋪上一層細細的小香肉沫,幾顆炒製的花生,再撒上點碧綠的小蔥,喜歡吃辣的還能加一勺自家做的辣椒醬,又香又好吃,每次家裡都能吃得肚兒圓。
紅薯粉是自家做的,長長的紅薯粉,往常沈阿嬤都是剪斷來煮的,今天忙著忙著就忘了,一根差不多就有小半碗。大人吃著倒是沒啥,但孩子就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