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冬天果真不是一般的冷, 平山村這塊地界兒可是徹徹底底的南方, 平日裡下個冰渣子大夥兒都得驚呼好幾天的,如今外邊飄著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 除了上了年紀的幾個老人, 村裡都沒人見過。
冬日裡隻要家裡不缺糧,不受凍, 都不難捱。今年村裡燒了大量的磚瓦,家家戶戶都趕在下雪前把房子給收拾好了, 圍牆也都建的嚴嚴實實的,也不愁有野物會跑進來。糧食,不說白米, 反正紅薯苞米村裡應是不缺的。
“估摸著得有人家沒柴了。”沈阿嬤從屋外邊抱了一把柴回來,這天冷的, 家裡時時都要耗費柴火,他們平山村今年都忙著燒窯建圍牆, 燒窯耗費大量柴火兒不說,等他們收拾完家裡, 這雪就下來了,哪裡還有空閒出外邊摟柴火兒。
這兩天他們院裡不少人家的柴火稻杆都丟了, 村裡婦人都潑辣, 丟柴的屋裡人能站家門口一天指桑罵槐的叫罵,聲音都能傳到好幾裡地兒!也有被當場逮住的, 更是被追進屋裡戳著指頭罵三代, 脾氣爆炭的更是拳腳招呼。
還有一些人家也確實是臉皮子厚的, 讓家裡孩子到彆人家去抱柴,被抓住了,你也不能對著個孩子咋樣,家裡人做小伏底將罪名按在孩子身上,倒個歉就完了。要是沒被發現,那這捆柴就進了他們家的灶膛,可不見他們有心虛的。
他們家也被摟了好幾次,每次都掰扯半天說不清楚,楊大川乾脆就把外麵晾著的稻杆柴火全部搬進了院子裡,平日關著門,家裡又是養著兩條大狗的,也不怕再有人給摸進來,省事兒!
“大林家的柴火也丟了不少,估摸難捱!”楊大川剛才去他們家轉了一圈,瞧著柴火堆裡少了不少。
他跟楊大林燒窯那段時日都是一起的,兩人砍的柴、存的炭都是心裡有數的,就算不是足夠,但是緊著點用,也差不離。現在眼瞅著這柴火下去的速度不對勁兒,哪裡還不知道是有人順了他們家的去。
“真是缺德大發了,就是瞧著大林家如今沒有個頂用的,才敢欺上門去!”大林家不像他們家還有高高的圍牆,還養了狗,他們家就一圈竹籬笆,柴門都是不上栓一推就能進的,這大冷天的給人偷麼摸進院裡把柴火全部搬走都不一定知道,更況且就算被發現起了爭執,彆人都不杵他們家。
芋哥兒真是越想越氣兒,要是今天躺在床上的是自個兒當家的,這日子指不定得過成啥樣呢!不過自個兒也不是好性兒的,真要有那麼一天,他非得拿著柴刀追著那人到二裡地兒去,真當誰家都能伸爪欺負是不。
想到這兒,芋哥兒也不禁歎了口氣,以前總覺得自個兒一個小哥兒也能頂門戶,但現在才真正發現,家裡沒個漢子做頂梁柱,真得是被彆人看輕,欺負到死去。
“咱家多看顧些吧,實在不行,天晴一些我就到後邊山上砍兩擔柴回來!”楊大川無奈搖頭,住村裡就是有這些毛病。跌難了,大夥兒都能伸手拉你,但是也能欺你,人人都作踐你,出去說話都得弱上三分。
在村裡生活,最重要的還是自身立得住,性子不能軟,決不能讓人爬到頭頂上,這種事兒有一就有二,開了頭可是沒有尾兒的。
“這事兒大林知道不,可彆把自個兒氣壞了。”沈阿嬤撩起圍裙抹抹手,“現在可不是掙一時之氣的時候,可得養好身子骨,要不然以後這村裡的日子得更難捱。”
“他估摸著心裡有數兒呢。”楊大林又不是二十出頭的小夥子了,又是經常外邊跑的,這人情冷暖嘗到的不比村裡少,楊大川過去瞧他的時候,臉上也沒帶出怨恨來,應是能靜下心來養身體的。
“大川,咱家有空就過去瞅瞅。”芋哥兒又叮囑了一句,他們家住的最近的就是楊大林這兒了,遠親不如近鄰,以後都得互相搭幫著過活兒,可不能像那些喪了良心的儘欺負人。
沒過幾日,天氣更加寒冷,外邊的風呼呼的,這丟柴的人家更多了,楊大川眼見著大林家的柴火堆見了底,他們村口大院如今更加熱鬨,三五不時的就得乾上一架。
“村裡今天有人上山砍柴呢!”楊大川剛從自個兒屋頂掃雪下來,瞧見村裡邊有好幾個人拿著柴刀繩子爬出了院牆,估摸著這天氣實在太冷,家裡抵不住了。
芋哥兒瞅了瞅屋外,今天雖然沒有前兩天風大,但外邊還是凍人的很,白茫茫的一片,“忒冷了,咱可不興這個時候出去。”
眼瞅著大林家斷了柴火,他們家也不能乾看著,給送去了好些柴炭,自個兒家裡估摸是用不到出冬了,他跟大川商量,也得挑個晴天上山砍柴。
這麼多天的雪下下來,剛開始大夥兒都挺興奮,像瞧西洋景兒一樣出來溜溜,但是這時間一長,又冷又凍,還得整日出門掃雪,就讓人生了厭煩。再加上家裡雖不缺吃的,但是整日紅薯苞米麵的,讓村裡的人精神也萎靡了許多。
壯壯安安小哥兒兩也一樣,前幾天還整日的纏著自家阿爹出外邊滾雪球,推雪人,樂的咯咯笑,沒過幾日就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拖都拖不出去,整日在家焉焉的不愛動彈。
“是不是穿太多了,動不了。”沈阿嬤上手給摸了摸,一件厚襖子,一件厚棉背心,兩件夾單衣,小棉褲棉鞋啥的,也不算多呀,咋就不愛動彈了呢。
“阿嬤,彆理他兩,這是慪氣呢!”芋哥兒抖抖手上的衣服,將晾乾收回來的折起來放好,“他兩的零嘴我給停了不讓吃,這是不高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