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姆打量的目光並不算隱晦,羅薇在他看過來的一瞬間就感覺到了他眼裡的輕視和懷疑。
她以為這名年輕的商人願意放下貴族身份出來經商、敢在聖城敲詐各大主教和教皇,應該是個不流於俗的人。
沒想到他也有這個時代大部分男人的通病:瞧不起女人。
許多男人都認為漂亮女人都是廢物,把女人的成功歸功於他們幻想出來的同性。
羅薇略微有些失望,提姆還不如巴頓。
或許巴頓也輕視女性,但他從未在她麵前表露過半分。
究其原因,無外乎以下兩點。
第一,巴頓是平民,貴族無論男女對平民來說都是上位者,貴族女性在他眼裡首先是貴族而不是女人。
第二,巴頓出身於商人家庭,他閱曆豐富、世故圓滑,誰能給他帶來利益他就尊重誰,比起初出茅廬的提姆,他的眼光要老道得多。
提姆恰巧相反,他靠著家族蔭庇走南闖北,貴族身份給他帶來了很大便利,他卻認為他的成功全都源自於他的個人能力。
因此他行事莽撞不計後果,雖有豪情膽量,但也傲慢自負。
簡而言之,他年輕氣盛,見識淺薄,既藏不住自己的情緒,又放不下身段,修煉明顯還不到家。
千念一瞬,羅薇嘴角含笑,深邃的黑眸掠過已經坐下的提姆,看向還站著的巴頓,聲音柔和道:“哈金斯先生,快坐下吧。”
“坐,坐,這就坐!”巴頓不停地點頭,卻堅持等到她入座後才坐下,落座前還瞥了一眼提姆,眼角眉梢都在上揚。
最先坐下的提姆渾身上下都不得勁兒,總感覺自己被人當成了笑話。
這個姓哈金斯的老商人為什麼用那樣的眼神看他?
那個叫“羅薇小姐”的少女又為什麼看都不看他一眼?
提姆心裡升起一絲不妙,事情好像跟他想的有點不一樣,他似乎乾了一件蠢事。
先前他進來的時候,發現這座莊園麵積很小,莊園城堡也十分簡陋,還以為這位“羅薇小姐”頂多隻是一個出身於騎士家庭的鄉下小姐。
但從旁邊這名老商人對她畢恭畢敬的態度來看,她的身份應該不簡單,至少比他要高。
一有了這樣的猜測,提姆再看羅薇,就覺得她身上充滿了大貴族家千金小姐的不凡氣度,一舉手一投足間儘顯高貴與優雅。
如果對方的家族爵位真的在他之上,那他剛剛的行為就顯得非常無禮了——不僅打量人家的容貌,還第一個坐了下來。
就在提姆如坐針氈的時候,羅薇將一個小木盒放在了身旁的圓幾上,對巴頓道:“哈金斯先生,絲綢布樣我收到了,很精美,謝謝你願意幫忙。”
巴頓立刻說:“能幫到您是我的榮幸,托您的福,我們哈金斯商鋪的紡織機才能織出這等珍貴的布料。”
“羅薇小姐,我巴頓臉皮厚,想問問您,要是您覺得這塊布樣我們織得還行的話,能不能讓我們來為您紡織和銷售絲綢布料?”
“哈金斯商鋪有百年曆史,百年來以誠信立足,價格公道,童叟無欺,去年又在您的慷慨幫助下建了新的紡織廠,您放心,我們一定會為您織出最美麗的絲綢,讓它名動西原,成為全西原最頂級的奢侈麵料!”
“這……”羅薇為難道,“哈金斯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原本也用它想做點小生意,可絲綢跟羊絨不一樣,絲綢產量太低了。”
她抱歉地說:“所以我暫時隻打算給自己做幾身夏季穿的絲綢衣裳,你願意幫我織成布料當然好,酬勞我按市價雙倍付給你,如何?”
巴頓急得連連擺手:“不不不,羅薇小姐,要是我幫您織衣裳還收錢的話,那我巴頓成什麼人了?我豈不是成了忘恩負義的混蛋?”
他差點忘了,他兒子巴爾克回家跟他說過,羅薇小姐是來自霧原的王室公主,身份尊貴無比,她肯定不在意賣絲綢那點兒錢。
要想勸說她做成這筆生意,還得從彆的地方切入。
“羅薇小姐,要是您肯擴大規模,銷售一點點絲綢布料出來的話,那些王公貴族肯定搶著要!”
“到時候您穿著珍貴美麗的絲綢長裙,他們隻能拿著一塊絲綢手帕,所有人都知道您身份尊貴,再也不會有不長眼的人冒犯您!”
坐一旁聽得雲裡霧裡的提姆:……
好好的,怎麼突然就提到他了?
雖然巴頓沒有點名道姓,但提姆莫名覺得,自己心口被紮了一刀。
巴頓·哈金斯是吧,今天這個仇他記住了!
看巴頓還要開口,提姆搶在他前麵插話:“羅薇小姐,恕我見聞不廣,這絲綢到底是什麼樣的布料?”
他從頭聽到尾,也隻聽到旁邊這個聒噪的老商人說絲綢如何如何珍貴,絲綢長什麼樣他是一眼也沒看到。
明明他今天是來談陶瓷生意的,結果被他們排擠在一邊坐了半天的冷板凳,還被這個老商人暗暗嘲諷了一通。
要不是他脾氣好,早就甩袖子走人了!
提姆越想越憋屈,這老商人不是想要接下紡織和銷售絲綢的生意嗎,他非不讓他如意!
“羅薇小姐,您能否讓我看上一眼絲綢布樣,也好叫我長長見識呢?”
提姆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低聲下氣道:“您知道的,我是個走南闖北的行商,隻要有珍貴緊俏的貨物,我連聖城都敢去闖一闖。”
“要是您想要銷售一些絲綢,交給我準沒問題,我絕對能幫您賣出讓您滿意的價格!”
巴頓眼裡冒火,好哇,這家夥最開始一言不發,等他快把羅薇小姐說動了才出來摘桃子,好狡猾的行商!
他二話不說從袖子裡抽出卷成筒的羊皮卷,騰地起身雙手呈上:“羅薇小姐,這是我準備的契書,隻要您願意把絲綢的活計交給我們哈金斯商鋪,這份契書全由您來擬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