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寧嬌嬌已經在天宮住了百餘年。
在百年間,從一開始震驚到匪夷所思,到如今習以為常。九重天宮人儘皆知,向來淡漠清冷離淵帝君從凡間帶回來了一個普普通通小花仙,極儘寵愛。
對,是離淵帝君,而非什麼“仲獻玉”。
離淵……這名字倒也很好聽,可惜讀多了總帶著一股孤寂蕭索之感。
寧嬌嬌想到。
不過這樣也很好,無論如何,這就是個天地間隻要她才知道名字了。
這麼想著,寧嬌嬌又開心了起來。離淵不知道她為什麼又開始笑,不過見她高興了,心中也覺著鬆快。
他不喜歡寧嬌嬌,或者說,帝君離淵真正喜歡人,不是寧嬌嬌。
“你也彆總叫我寧仙子了,聽著怪生疏。”
彼時寧嬌嬌剛被帶上天宮,對一切都還陌生,所熟悉人唯有身邊離淵。
儘管他看起來那麼高高在上,眼神如同冬日西刹海麵上凝固冰那樣讓人冷漠,身份更是尊貴無比,可寧嬌嬌仍是最信賴他。
畢竟是離淵將她帶到天宮。
“那我應該叫你什麼?”離淵聲音不大,音色很淡,聽不出喜怒。
他到了天宮後,好像換了一個人一般。
寧嬌嬌倒也不怵他,想了想:“叫我嬌嬌,或者阿嬌,都可以。”
以前狐狸阿姐喜歡叫她‘嬌嬌’,阿瑾和彆小夥伴總是‘阿嬌’‘嬌嬌’混著叫。
“阿嬌——這個名字不太好。”離淵道,“人間有個帝王,他妻子名叫阿嬌,下場不太好。”
說到這時,離淵對上寧嬌嬌好奇眼眸,微微笑下,沒有繼續說下去。
“我不想也落到那樣境地。”
話中意思是在可憐那位女子,但他又說了‘我’,仿佛是在為那位帝王惋惜。
過往記憶已經在寧嬌嬌腦海中模糊不清了,她隻依稀記得似乎確實存在‘阿嬌’,好像還是個人間皇後,其餘彆,卻什麼也想不起來。
“唔,那確實寓意不太好——那就不叫阿嬌了,你叫我嬌嬌好了!”
離淵叫了聲‘嬌嬌’,而後皺眉:“也不好。”
他一邊說著話,一邊走到了寧嬌嬌身邊座下。
寧嬌嬌正晃著用旭日彩虹搭起秋千,穿著衣裙是取了不夜天星河光輝所製成銀白錦緞——這樣大手筆,同樣是出自於離淵。
也正是因為這麼大動作,才讓九重天上傳聞頻出。有人羨慕寧嬌嬌走了大運,有人嫉妒寧嬌嬌,每看她一眼都在想,不就是個略微好看些小花仙嗎?她憑什麼這麼好命?
這些寧嬌嬌都知道。
她修為在九重天上不值一提,可花兒天生纖細敏感,對於旁人於她好惡,能一清二楚感知。
除非是修為太高深,刻意遮掩。
腦中多了些思緒,寧嬌嬌沒立即留意到身邊多了個人。
“若是叫你‘嬌嬌’,聽著與旁人沒什麼不同。”
淡漠聲音在耳旁響起,寧嬌嬌慌亂地抬起頭,恰對上離淵猶如寒潭雙眸。
四目相對,離淵忽然輕歎了口氣,“你看,就像現在,我叫你你都無甚反應。”
說這話時,他唇角小弧度地勾起,語氣溫和帶著些許玩笑。
此刻離淵,倒是有些像是寧嬌嬌在凡間遇見時,那位溫潤公子模樣了。
兩人離得近了些,寧嬌嬌又聞到了那股好聞、仿佛裹挾著冰雪香氣,無比令人安心。她抬起頭,忽然發現離淵眉心處有個極淡極淡花紋。
看不出是什麼形狀,隻一閃,便散了。
明知道他隻是開玩笑,可寧嬌嬌下意識順著他話接口:“那你想叫我什麼?”她想到之前自己無聊,托阿瑾讓念元帶上來畫本子,裡麵男女主人翁肉麻稱呼,忍不住皺起一張臉:“嬌兒,小嬌兒?”
太肉麻了,光是念到這些稱呼,她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看到她這般反應,離淵反倒輕笑:“有何不可?”
寧嬌嬌見勢不妙當即打算起身離開,但比起離淵,她修為實在不值一提,隻見離淵勾住她衣袖,輕輕一拽,寧嬌嬌便落到了他懷裡。
緊接著,含笑聲音便在耳旁響起:“——小嬌兒?”
寧嬌嬌臉上瞬間被一片緋紅覆蓋,心如擂鼓,她偏不願承認,嘴硬道:“好吧,就當我知道你叫‘仲獻玉’回報,你——平時無人時,隨便叫我什麼都可以。”
聽見這話,離淵反倒怔了一下,而後鬆開了扣在她腕上手,直起身,帶著淡笑,微微斂眸。
“是該如此。”
*
……
自從那日之後,寧嬌嬌已經很久沒見到離淵了。
儘管他還是如往日一樣,時不時叫人給她送些錦羅綢緞,或是八荒中罕見珍惜寶物。
離淵本人,卻始終沒有露麵。
寧嬌嬌百無聊賴地在月華宮床上翻騰,她宮婢們遠遠地退在旁邊。
要說在九重天上有什麼缺點,那一定就是寧嬌嬌不能如以往在浮烏山林中那樣肆意奔跑,那麼隨意地與朋友玩耍了。
畢竟她算是得了機緣飛升,但浮烏山林中那些小家夥卻不能全被帶上天宮來。
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也是有限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