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驍從善如流道,“林家老爺倒是反對過,但最後都以大公子突然生病而告終,幾次下來隻能妥協。雖大少爺十四歲便換回身份,可林老爺還是不放心,重金請來一位道長給他看相,後來大公子還入了道長門下。”
那日齊玥說起這段時,隻是簡單幾字略過,語氣更是輕描淡寫,卻不曾想這些話的背後,不僅省去了許多過程,還隱藏了他多少無奈。
“林家是什麼來頭?”陸靳翀隨口問了一句。既然能為齊玥做這麼多事,想來也是大戶人家。
“回主子,林家世代經商,在都城也能算得上富賈,隻是家族沒有做官的人,身份倒不算太高。不過當初林家女出嫁,亦是十裡紅妝羨煞旁人,就連齊伯爺曾經的七品官也是林家出錢買的。”夜驍說道。
陸靳翀聽得眉梢一挑,商人不得入仕地位也不高,為了尋找靠山都得付出點代價,林家老爺選了空有爵位的齊銘文,又幫他捐了官,想來是把這女婿當靠山用的。
如果幸運的話,將來外孫還能當個世子,那林家就徹底有依靠了,隻可惜他沒想到齊銘文是個狼心狗肺,後來還娶了一位更有權勢的繼夫人。
不過以前繼夫人家世還不如現在,林家老爺花點錢就能安穩住,可如今她娘家日漸勢大,林家怕是要壓不住了,甚至很可能遭到反噬。
有齊玥在的一日,齊崢就彆想當世子,眼看兩人都已成年,齊夫人怎會善罷甘休,齊玥再不找退路恐怕鬥不過他們母子了。
所以這樁婚事要麼是繼夫人為了擠走嫡長子,好給兒子騰地方,要麼是齊玥想脫離齊家,重新給林家找庇護。
但不管出於何種原因,陸靳翀此時隻有滿腹心疼,從前他什麼也沒為齊玥做過。
“屬下還聽到,齊夫人想用幾箱嫁妝打發齊公子,讓他淨身出戶。”夜驍忍不住提醒道。
那齊大公子彆的沒有,但在林家老爺幫襯下,手裡的田地鋪子生意還有銀錢可是不容小覷的,對陸家而言都是一筆不小的財富。
陸靳翀聽到這個消息,倒是想起他與齊玥大婚當日,齊家庫房走水的事情,那一次可險些把永安伯的家當給燒個精光。
看來他這位夫人還不大好惹,從前怎沒發現,陸靳翀這般想心情卻莫名愉悅,忍不住低笑幾聲。站在他麵前的幾人卻渾身一顫,隻覺主子這笑聲瘮得慌。
“齊二跟齊玥隻差一歲多,那繼夫人又是什麼時候抬進門的?”陸靳翀又突然問起。
“回主子,大公子剛滿月繼夫人便進門了,不過沒有婚禮宴席,直接一台花轎進去的。”夜驍回複道。
陸靳翀一邊聽,手指一邊在桌上輕叩幾下,當年永安伯隻是七品官,繼夫人田氏的父親已經入翰林院。
田家明知齊銘文妻子才去世一月,卻肯讓女兒低嫁給人做繼室,還這樣嫁得匆忙,其中難道有什麼隱情。
陸靳翀思量片刻,給眼前三人重新安排任務,才揮手讓他們離去。等到書房裡重新恢複安靜,他又捏著恬範畫的圖紙入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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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蕭瑟萬簌俱靜,一道鬼祟的黑影卻從將軍府上翻牆而出,人不知鬼不覺的消失在夜色中。
隻是這個時辰,與將軍府早早熄燈的肅靜情景不同,永安伯府依舊燈火通明,每條廊上幾步掛著一顆大燈籠,燭火好似不要銀錢的燒著。
府裡顯然剛用過晚膳,下人忙忙碌碌,又是端下剩菜剩飯,又是端茶遞水。
兩相對比之下,永安伯府更像京中的達官顯貴,將軍府反而像個家道中落的貴族。
陸靳翀趴在屋頂上,看著齊府丫鬟們手中的盤子,那一道道精致又色香齊全,卻被用了幾口便撤掉的菜肴,險些給看餓了。
他摸了摸腹部,突然有些後悔今晚跟陸玖分食了,否則也不至於現在對著彆人的剩菜眼饞。
“內務府已經定了婚期,給齊玥分點什麼你也擬張單子吧。”
陸靳翀還在糾結回去要不要整點夜宵時,卻聽見齊銘文說話,當即收回腦子裡的胡思亂想。
“他是出嫁又不是分家,我給他準備份嫁妝就行。”田氏漱了口,用帕子邊擦嘴角邊道。
“畢竟是跟將軍府結親,不能做得太難看了,該他的就還給他。”齊銘文說道,他倒不是真為兒子著想,隻是臉麵上還得過得去。
田氏聽了眉頭一皺,“你說得輕巧,你這個四品官是怎麼來的,還不是我送禮砸銀子才有的,咱們每月還得給瑞王上供,要是真都讓他帶走,你想吃西北風嗎?你還想不想繼續往上升了?”
齊銘文想想,也知道夫人說的對,故作無奈的歎氣,“行,你安排吧,我今晚回屋去睡,夫人早些歇息。”
說完齊銘文扔下擦手用的帕子,起身就要離開。
陸靳翀看著這一幕心中鄙夷,永安伯還真是個軟骨頭,又想吞齊玥的東西,又不敢承認。
田氏卻冷哼一聲,“我還不知道老爺你,想去陳鳶那小賤人屋裡直說好了。”
齊銘文也沒否認,“我出門回來渾身都乏,就想找個人幫我揉捏揉捏,這不是怕累著夫人。”
“是嗎?”田氏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隻是他沒答應,齊銘文當真不敢走了,隻得重新坐回去。
“之前答應我的,回來之後便把折子遞上去,老爺該不是要反悔吧。”
田氏喝了一口茶水,又緩緩開口說道,一副今晚不把事情落實清楚,彆想離開的架勢。
“這……”永安伯卻有些為難了,“夫人,我倒不是想反悔,齊玥出嫁世子肯定是崢兒的,但這兩日聖上心情不佳,這事還是暫緩一緩,等齊玥成婚以後再說吧。”
田氏卻顯然不信,“這事老爺一拖再拖,現在還想敷衍我,該不會是想把爵位留給那賤人的兒子。”
當初齊銘文親口答應,回來就把世子定下,田氏這幾日可是數著手指盼等,自是不接受他這番說辭。
齊銘文也有些急了,“夫人,你明知道當年的事情……”
說到這裡齊銘文話鋒一轉,“現今皇上還在氣頭上,齊玥又未成婚,萬一看到折子起疑讓人下來查問,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田氏被他這話一噎,紅唇張了張竟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等到齊銘文離開,陸靳翀才皺了皺眉,“當年的事情?莫非兩人當年真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眼看田氏被獨自扔在屋裡,也沒什麼好戲可看,陸靳翀才抽身離開,繼續尋找齊玥的廂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