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你十歲那年出事後,雖忘記不少事,但至少性子沉穩了些,我原以為你是懂事了,可怎麼去了金陵一遭回來還是這副模樣?”蕭懷民眉間閃過一絲驚怒,後怕如海浪般席卷而來:“為了一個青樓女,連性命都不顧了,你可對得起你娘,對得起你爹我?”
“我們生你養你,不是讓你用命去救這種人的!”
這話有些刺耳,蕭洄忍不住反駁:“這種人是哪種人?”
“還敢頂嘴?!”蕭懷民氣得在原地轉了三圈,最後走至他身旁,“手伸出來!”
該來的總會來的,不同於方才在院子裡,蕭洄這次二話不說便伸出手,眼睛都不帶眨一下。
蕭懷民見他這樣,更來氣:“我說過不打你。”
他把戒尺塞進蕭洄手裡,冷著臉道:“你第一次受罰不知道我蕭家的規矩,你先前說君子動口不動手,是這樣。”
“蕭家信奉言語教育,所以,我不打你。你自己打你自己。”
說完,蕭懷民看都不看他一眼,轉而平時前方,冷聲道:“打。”
若是之前,蕭洄肯定會打馬虎眼混過去,但他看到蕭懷民和蕭敘嚴肅的神情,知道這次是真的有些嚴重。
這是兩個朝代的思想碰撞。
他們誰都不能說服誰。
這注定是一個沒有結局的爭鬥。
所以他得為這件事負責,他既然來到這個世界,占了彆人的身體,就得為原身負責。
為一個不合時宜的靈魂負責。
蕭洄狠狠地抽打自己。
一下、兩下……第四下時,蕭懷民讓他停下,問:“知錯了沒有?”
他雖然甘願受罰,但不代表認罪。蕭洄跪得筆直,擲地有聲道:“我沒錯。”
蕭懷民說:“再打。”
啪!
又四下後,蕭懷民還是問:“知錯否。”
蕭洄:“……不知。”
“再打。”
“啪!”
“知錯否。”
“不知。”
“……”
祠堂非常安靜,數十盞長明燈燈火搖曳,如同數十雙眼睛正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蕭洄受罰的的聲音順著風飄了好幾圈,仿若整個蕭府都聽得見。
他沒一下是敷衍的,嬌生慣養出來的細嫩皮膚哪能禁得住這樣,蕭洄受罰的那隻手掌心早已紅腫不堪,他打得狠,已經見血。
蕭懷民雖沒再看他一眼,但用耳朵聽也能聽出來。
終究是心疼了。
又是四下打完,他沒再問那句“知錯否”,取而代之的是長久的沉默。
很久很久之後,他才歎了口氣。
“我知你心善,但你不能愚善。”
你可以為天下百姓而死,可以死在你最愛的崗位上,可以為了自己的信仰而死。
你可以卑微地死在無人問津的角落,但就是不能因為一條卑賤的命而死。
因為你是我蕭懷民的兒子。
“你的命,比她們值錢很多。”
蕭洄虛弱地笑了下,臉色慘白嘴唇毫無血色,受罰的那隻手一直在顫抖,但仍舊不肯放下,顫巍巍的伸著。
像一個孤獨的衛道者。
他忽而輕笑一聲:“命而已,沒誰的比較尊貴,大家都一樣。”
蕭懷民轉身,眼神示意蕭敘。
蕭敘便走過去站在蕭洄身後,讓他靠在自己的腿上。
良久,蕭懷民道:“怎會一樣,哪裡一樣,如何一樣?”
一連三個問。
蕭洄沒有靠過去,反問道:“如何不一樣?”
在有階級之前,眾生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