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麼!
憑什麼霍令儀就可以如此看不起她!
她也姓霍,她也是霍家的女兒,甚至比霍令儀還要出色…憑什麼所有人的眼中隻有一個霍令儀?
霍令德心下不平,就連麵上也添了幾分平素少見的怨憤。她便這樣看著霍令儀,袖下的手緊緊攥著橫波的胳膊,卻是過了好一會她才壓低了聲音開了口:“霍令儀,人不可能一輩子都順風順水。”
她的聲線低沉,就連語調也透著幾分森冷,倒是讓霍令儀難得斂目細細看了回人。
可也不過這一瞬,霍令儀的喉間便又漾出了一聲輕笑…她手撐在杜若的胳膊上微微俯下身子,紅唇貼近人的耳畔低聲說道:“人的確不可能一輩子順風順水,不過三妹怕是忘了,你不過是一個妾氏所生的庶出女。”
“我念著你我好歹姐妹一場,平日也從來不曾給你立什麼規矩,可你若真惹我不高興,便是讓你見著我行跪拜禮也是可以的。”
霍令儀說到這,紅唇便又彎了幾分,她的手緩緩拂過霍令德嬌嫩的麵容,聲調透出幾分綿長的歎息與悲憫:“往後行事說話前先掂一掂你自己的身份,再想一想,你…配嗎?”等這話說完,霍令儀也不再看人,她接過杜若遞來的帕子拭了回手,而後也不過淡淡一句:“走吧。”
“三姑娘…”
橫波側目朝霍令德看去,待瞧見她麵上的慘白,她忍著皮肉的疼痛顫聲開口:“您還好嗎?”先前郡主的聲音並不算輕,她自然也都聽全了,就是因為聽全她才更加擔心。
霍令德卻未曾聽見橫波的聲音,她的身子還在打著顫,眼卻是一瞬不瞬地看著霍令儀遠去的方向,口中更是一直低喃道:“霍令儀,霍令儀…她怎麼不死在外頭?她怎麼不死在外頭!”
“三姑娘!”
橫波忙伸手掩住了霍令德的紅唇,她是細細看了回四周待未曾瞧見旁人才鬆了一口氣,而後才又軟聲與人說道:“三姑娘,往後這種話您可不能再亂說了。”如今這闔府上下都有著郡主的眼線,若這話傳到旁人的耳中,還不知要生出什麼事來。
何況…
橫波隻要想著先前郡主說話時的表情和語調,便覺得脊背發涼。
她原先還覺得側妃敗在這位郡主的手中委實不可思議,可如今看著,隻怕他們這些人、這些年都小看了這位郡主。
…
清明寺。
霍令儀和李安清至清明寺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如今秋試在即,今兒個又是求簽的好日子,寺裡自然來了不少人,好在此處專供貴人使用,雖說人多倒也有禮有序未曾顯得太過擁擠。
不過李安清眼瞧著這幅模樣還是忍不住長歎一聲:“若是早知曉今兒個會有這麼多人,還不如換個日子再來。”
霍令儀聞言忍不住失笑一聲,她伸手輕輕點了人的額頭,聲調也多添了幾分柔和:“你是來求佛問簽,哪裡還由得你挑日子?走吧,總歸是有這麼一遭…若是再這般拖怠下去,隻怕過會人便更多了。”
她這話說完,兩人便往裡頭走去。
等到了正殿外頭,李安清眼瞧著裡頭的人便與霍令儀說道:“姐姐先去忙活吧,等你好了且去禪房等我便是。”她知曉霍大將軍在這寺中有間佛堂,霍姐姐今日陪她過來自然也有要去替她父王上香的意思。
霍令儀倒也未曾推卻,她與人點了點頭,又說了幾句“小心注意”的話,便與杜若穿過後頭的一排禪房朝佛堂走去…此處離正殿有段距離,或許是隔得遠了,倒也不見有什麼喧嘩聲。
小佛堂便在不遠處,離得越近,霍令儀臉上的笑便也消了個乾淨。
等至門前——
霍令儀站在外頭許久才接過了杜若手中的包袱,她讓人侯在外頭,而後便推門走了進去。佛堂每日都有僧人清掃,或許是剛剛清掃過的緣故,地上還有幾分濕潤…她伸手推開一麵窗,等那光亮打進裡頭,才把手中的包袱放到了香案上。
兩件衣裳,三本書…
衣裳是母妃這月餘來一針一線做出來的,書是父王舊日最愛看的幾本,裡頭還有不少父王早年留下的批注。
霍令儀做這些事的時候未曾說過一句話,她隻是低垂著一雙眉目做著手頭上的事,等把那幾本佛經也一道供奉在香案前…她便又握著帕子拭了回那塊長生牌位,其實此處每日都有人清掃,又有什麼灰塵可以擦?
可她還是這樣斂著一雙眉目做著手頭上的事。
距離父王離開這個時間已有三個多月的光景了,這三個月裡她日夜忙碌,可午夜夢回之際卻也會常常夢見父王,夢中的情景大抵都是一些往日的光景,有時候夢境做得多了,倒也讓她忍不住想起一些舊日的事。
其實家中幾個兒女,父王最喜歡的便是她。
他不似其餘的父親那般威嚴,從來都不會拘著她玩鬨喜樂…她幼時頑劣,母妃常常頭疼不已,唯有父王滿心開懷,直言她像極了他。他教她騎馬射箭,帶她領略燕京風情,他說“晏晏,即便是女子也不必日日拘於後宅內院之中,這天地是這樣的廣闊,世情風物是這樣的美好…你能看得東西有很多。”
“我為你取‘晏晏’兩字…”
“希望你這一生歲月無憂、太平喜樂,更希望你能真正灑脫如一。”
霍令儀想到這,喉間還是忍不住溢出了一聲長歎,她終於還是掀起了眼簾朝那長生牌位看去,香爐中的引線香依舊透著微弱的光亮,而她的指腹便按著那牌位上刻著的字一筆一劃的勾畫著,卻是過了許久,她才說了第一句話:“父王,您從小教導我生而為人需立其身、行其本,切不可心懷怨恨,若是…”
她說到這稍稍停頓了一瞬,而後唇角才扯起了一抹似有若無的輕嘲:“若是您在天有靈看見我如今這幅模樣,是不是該生氣了?我也想恣意風流、灑脫如一…可是父王,這世間之事哪有這般容易?”
餘後霍令儀卻不再說話。
她隻是跪坐在那蒲團之上,眼看著那塊長生牌位,紅唇一張一合卻是一曲往生經。
等到霍令儀出去的時候,已是一個時辰之後了。
她跪得太久,腿腳早已酸得不行,杜若瞧見她出來忙伸手托扶了一把。
霍令儀手撐在門上,眼卻仍舊往裡頭看去,香爐中的引線香已燃到儘頭,兩排的長明燈依舊閃著熠熠生輝…她便依著那些燈火看著那塊牌位,她記得幼時父王閒來時常會穿著一身常服坐在院子裡看著書,瞧見她過去便會笑著把手放在她的頭上,柔聲說道:“我的晏晏長大了…”
她也記得…
上回父王離開燕京的時候,他穿著一身盔甲坐在馬上笑看著她,他與她說:“晏晏彆怕,等為父平定邊陲戰亂便會回來。”
如今音容笑貌皆猶在,可她的父王卻再也沒能回來。
霍令儀雙目緊合,紅唇微顫,卻是過了許久才開口一句:“走吧。”
…
等出了佛堂。
兩人便經由小道朝禪房走去,剛至禪房附近,霍令儀便聽到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晏晏?”
作者有話要說: 哭唧唧,現在盜文實在太猖獗了,所以明天開始《首輔》就要采取防盜了,v章購買比例是60%,如果比例不足的話需要24小時後才能查看(T ^ T)(碼字不易,一章萬字的訂閱也隻有幾毛錢,所以希望小天使們多多支持正版,不要讓盜版日益猖獗,給每位支持正版的小天使筆芯了ゝo(*≧▽≦)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