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2 / 2)

她看了眼身後的湖水,心下微微一動在人靠近得時候就偏了幾分身子,腳跟卻是直直伸了出來。

周承棠未曾想到她竟然會躲,她剛想說話卻絆在人的腳跟上,一時竟也收不住力道往那湖中倒去。

這湖本就極深,周承棠這一落下卻是猛地砸起了一個極大的水花。

原先侍候周承棠的宮人和杜若眼瞧著這邊不對勁也不顧周承棠的吩咐追了上來,可是等她們走到跟前的時候,周承棠卻已落了水。

柳予安也未曾想到會是這幅模樣,一時之間也免不得有幾分怔楞——

即便他心中再是不喜,可一個天家公主掉進水中,這要是真出了什麼事,可不是開玩笑的。

“救,救命!”

周承棠一麵是喊道,一麵是繼續在湖中掙紮著。

宮人眼瞧著周承棠在湖中掙紮的模樣,心下更是又慌又急,她一麵朝人伸出手,一麵是與人說道:“公主,您快抓著奴的手,奴拉您上來。”可那湖水本就極深,周承棠穿著得又是冬衣,越是掙紮越往下墜,或許是在水中的時間久了,她連著嗆了好幾口水連帶著神識也有些消散了,剛剛伸出來的手也跟著往下墜去。

霍令德原本看著周承棠掉進湖中還有幾分報複之後的開懷。

冬日的水本就極涼,即便這個女人通水性在這水裡待久了也免不得折損幾分身子,何況…她膽敢動手打她,讓她在柳予安的跟前丟儘臉麵。那麼她也要讓她嘗一嘗這丟臉的事,可還未曾等她開懷過一陣便聽到那處傳來的聲音。

公主?

大梁總共也隻有一個公主。

霍令德慘白著一張小臉看著湖中掙紮的女人,怎麼,怎麼會是她?

大觀齋。

李大班的戲已唱完了,餘音卻還在這院子裡久久縈繞著…這會台上的人收拾著東西,台下的人便在說著心中的感慨。這《遊園》有些人雖然不是頭一回聽,可往日的那些所謂名家和這位李大班比起來總歸還是有幾分不足的。

即便有不喜歡聽戲的,這會也是滿麵開懷得與身邊人說著那先前戲曲中的內容。

李安清也是一副開懷模樣,她坐在霍令儀的邊上,這會便與她笑說道:“怪不得這燕京城的人如此追捧這位李大班,可見名家到底是名家,的確是有這樣的資本…也不知等我生辰那日能不能請這位李大班來家中也給我唱一回了。”

霍令儀聞言卻是輕輕笑了笑:“你素來不喜歡聽戲,今兒個投了個新才會覺得有意思,可若是日日聽卻也難免覺得失了幾分味道。”

她這話說完是笑著擱落了手中的茶盞,跟著才又一句:“想來這位李大班也是明白這樣的道理,因此才定了這麼一遭規矩。”

李安清聽她這般說,倒也覺得甚為有道理。

何況她的心思一會一個變化,便也不再念著這個事了。

十一月的天難免是有些冷的,先前太陽正當坐在外頭倒也不覺得有什麼,可如今太陽偏了幾分伴著那冷風難免也讓人覺得有幾分蕭索起來。霍令儀想到這便站了起來與眾人說道:“眼瞧著這天也越發冷了,咱們還是進屋烤烤火去,也吃些東西說說話。”

眾人聞言自是笑著應了。

經了這一下午的相處,她們待霍令儀的觀感也越發好了幾分。

隻是還不等幾人往屋子裡走,外頭便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跟著是杜若的一句:“郡主,出事了!”

眾人聽到這一聲皆止住了步子,霍令儀也停下了邁出去的步子,她擰頭朝身後看去便見杜若慘白著臉往這處跑來,平日裡沉穩持重的麵上此時是一片慌張…她瞧見這幅模樣,眉心也跟著緊擰了幾分,等人到了跟前便問道:“出了什麼事,怎得這般慌亂?”

杜若先前是一路跑過來的,聞言是緩過了那口氣才說道:“郡主,安平公主她,她落水了!”

什麼?

周承棠落水了?

杜若這話就如平地乍起的驚雷一般,讓院中眾人都怔楞住了。

霍令儀倒是沒一會功夫就回過神來,她的眉心仍舊緊擰著,紅唇也抿了幾分。她倒是未曾想到周承棠竟然會落水,不過此時卻不是問這些的時候,她想到這便擰頭與身旁的紅玉發了話:“你馬上去把馮大夫請到這,再讓人去準備熱水炭火,母妃與祖母那處也遣人去說上一聲…”等這話說完她才與杜若說道:“走,你領我過去。”

身後一眾貴女瞧著這幅模樣自然也跟了上來。

霍令儀察覺到身後的腳步聲,她原本是想攔她們一程,公主落水可算不上是一件體麵事,隻是想著柳予安…她心下的思緒轉了一回,便也未曾說道什麼。

公主落水本就不是小事,因此她們的步子自是沒個停留。

等到霍令儀這一行走到錦鯉池的時候,周承棠已被柳予安救了上了,大抵是剛剛上來的緣故,柳予安還抱著周承棠,兩人身上的衣裳都是水,這會正貼在一道。而身旁的宮人正伸手朝周承棠的鼻下探去,卻是在辨彆她是否還有呼吸,等察覺到那似有若無的呼吸,她才鬆了一口氣,口中是跟著一句:“謝天謝地,公主您沒事。”

這要真出了事,且不說她的腦袋,隻怕她那一家子也都沒個好果子吃。

霍令儀眼瞧著這幅模樣也鬆了一口氣,周承棠貴為公主,她雖然想要她死,可也不該死在他們信王府中。

她重新邁步往前走去,隻是在看到柳予安這幅模樣的時候,邁出去的步子卻有一瞬得凝滯。身後的眾人自然也瞧見了兩人如今這幅模樣,即便兩人事出有因,可這樣的姿勢委實也有些太過親密了些…有不少貴女都忍不住紅了臉彆過頭去。

柳予安在看到霍令儀過來的時候便想放下周承棠,隻是周承棠如今雖然昏迷了,可她的手卻還是緊緊握著他的手腕,仿佛是握著最後一塊浮木怎麼也不肯放開。

他看著被她緊緊握住的手腕,又看著不遠處的晏晏…

心下卻是難得起了幾分慌亂。

先前周承棠落水已是危在旦夕之際,偏偏這場中眾人除去他卻沒有一個通曉水性,因此他才不得不跳入水中把周承棠救了起來。原本柳予安是想著早些把周承棠救起來便早些離開,場中隻有這幾個人,即便瞧見也無事…

可他卻沒有想到晏晏她們竟然會來得這麼快。

自來男女授受不親,即便事出有因可此事落於這些人的眼中,隻怕不需數日就要傳出旁的閒話來。柳予安雖然從來不計較外頭的那些閒話,可他卻不得不擔心晏晏的想法,他和晏晏近來本就有了矛盾,如今又讓她瞧見這幅樣子…

他怕晏晏會離他越來越遠。

霍令儀的步子隻是停頓了一瞬便又重新朝人邁了過去,等到人跟前她便與身後的杜若說道:“把公主帶回去。”待這話說完,她是又看了一眼失神跪坐在一旁的霍令德,待瞧見她臉上的紅印時,她的眉心是幾不可聞得皺了一回,跟著是又一句:“把三姑娘也帶回去。”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語調沒有絲毫的變化。

等眾人依了聲行事,霍令儀便轉過身子是要繼續邁步往屋子走去。

身後的柳予安見她要走忙伸出手,隻是他握住的卻也不過隻是一片衣角…眾人已經扶著周承棠和霍令德往前走去,霍令儀眼見他這般倒是止了步子。她轉過身子把衣角從人的手中抽了回來,而後是握著帕子擦拭了一回那微微沾濕的袖口,跟著是無情無緒得朝人瞥了一眼。

她看著仍舊懸於半空之中的那隻手,口中是跟著淡淡一句:“天寒地凍,世兄且去外院換身衣裳吧。”

世兄?

柳予安聽到這一聲,隻覺得那顆心竟是忍不住絞痛起來。他自幼聰慧、行事也素來沉穩,這麼多年還從未對什麼事如此慌亂過…可如今聽著眼前人紅唇一張一合,明明是輕無縹緲的一句話,卻讓他的心神都跟著亂了一回。

他仍舊未曾收回手,眼中卻是帶著少見的幾分沉痛朝她看去:“晏晏,我…”

“如今安平公主昏迷不醒,我實在沒有功夫在這與世兄說道什麼…”霍令儀未等他說完便徑直說道,等這話說完她便與人打了一個禮,是為告退。待這禮完,她也未曾看他,徑直轉身往自己的院落走去。

柳予安未曾攔她,他知自己攔不住她。

他隻是看著霍令儀遠去的身影,冷風拂過她的裙角,依稀可見那裙麵上繡著的牡丹花,依舊是舊日那副鮮活的光景。而她的背脊依舊挺直著,連著邁出去的步子也仍舊很是沉穩…不知道為什麼,柳予安看著這樣的霍令儀竟然覺得陌生極了。

因著周承棠落水,這生辰宴自是辦不下去了,許氏去外頭送客人,林老夫人便由玉竹扶著急忙過來了。

霍令儀原先已得了消息,這會便忙迎了出來,隻是還未等她行禮,林老夫人便開口說道:“好端端得,怎麼會出了這樣的事?如今公主可醒了?”她的麵上除了擔憂便是慌張,今兒個落水的可是他們大梁唯一一個公主,天家獨女、太子胞妹,自幼便受儘寵愛,這要真出了什麼事可如何是好?

“您彆擔心,馮大夫已經在裡頭診治了…”

霍令儀一麵扶著林老夫人往裡頭走去,一麵是柔聲說道:“他說沒有大礙,隻是公主在水裡頭泡得時間久了又嗆了幾口水這才還沒能醒來。等到再施一會針,想來不需多少功夫,公主便會沒事了。”

林老夫人聽她這般說道,心下才鬆了一口氣。

她握著霍令儀的手輕輕拍了一拍,口中是跟著說道:“還好你及時請了馮大夫過來,又提早做了這些安排,若不然公主真出了事…咱們王府可也就完了。”

她這話說完便又想到先前丫鬟過來傳話,道是“柳世子抱著公主上來,一眾貴女都瞧見了。”

今兒個來府中的雖然都是些故交好友,可這燕京城中哪有不透風的牆?隻怕沒個幾日這事就要在外頭傳開了,男女授受不親,偏偏還讓一眾人瞧了個見…林老夫人想到這心下便又深深歎了一口氣,晏晏自幼和柳家這位世子要好,隻等著過了這三年孝期就嫁到柳家。

偏偏如今遇上了這樣的事,那位又是公主。

林老夫人想到這便側過臉看了眼霍令儀,見她麵色平靜跟個沒事人一樣,隻是這心中卻還不知怎麼傷心難過呢。她這般想著,眼中便又帶了幾分擔憂…自己這個孫女素來就要強,平素即便有苦有痛也都是自己咽著,也不知天家是個什麼打算,若是真要讓柳予安娶安平,那她的晏晏又該怎麼辦?

霍令儀自然也察覺到了林老夫人的眼神,她心中隱約是有幾分知曉的,隻是也未曾說道什麼。

門前侍立的丫鬟打了簾子,霍令儀扶著林老夫人走了進去,等人坐穩她接過丫鬟遞來的一盞茶奉到了人跟前,跟著才又繼續說道:“還有一樁事,孫女思來想去還是得和您說上一回。”

她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卻是放低了幾分,連帶著麵色也跟著沉了幾分。

林老夫人看著霍令儀這幅模樣,卻是一怔,等這番怔楞過後她才開口問道:“什麼事?”

“原先公主落水的時候,三妹也在那處…”霍令儀這話說完是稍稍停頓了一瞬,而後才又開了口繼續說道:“我身邊的丫鬟說三妹是和公主起了爭執,因為不忿被公主打了嘴瓜子,這才把人絆進了那池中。”

林老夫人聽聞這話,手中握著的茶盞落在地上,等到那瓷盞碎裂、茶水濺到了腳跟上…

她才回過神來。

身旁的玉竹驚呼一聲忙蹲下了身,她握著帕子去替人擦拭又喚人去準備一雙新的鞋襪。林老夫人此時卻沒有心思去計較這些,她甚至連被熱茶燙到的知覺也沒有了,她的手緊緊握著那紫檀木的扶手,臉上是一片沉寒意,連帶著聲也跟著沉了幾分:“你說得可是真的?”

先前丫鬟來傳話的時候倒也是說起了一回霍令德,隻是彼時她這心思都放在安平公主的身上,哪裡顧得上霍令德?

可如今聽晏晏這樣一說…

這要是安平公主落水真是霍令德故意為之,那麼她信王府可不隻要擔一個“照顧不周”之罪了。

霍令儀的麵色也不算好看,聞言卻還是輕輕答道:“除了孫女身邊的丫鬟,公主身邊的那位宮人也瞧見了…”她這話說完是又看了眼林老夫人,見她麵色低沉才又開了口:“好在公主性命無礙,若不然…”

她這話雖然未曾說全…

可林老夫人卻已聽了個明白,她撐在扶手上的手重重拍在案幾上,口中是跟著一句:“那個孽畜!”

容安齋。

林氏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她今日在屋子裡“養病”自然是一步也未曾出去。如今聽得這話卻也隻是皺了回眉心,她就知道那個病秧子和小賤蹄子辦不好事,這不,好端端得一個生辰宴,竟出了這樣大的事。

她漫不經心地繼續握著一盞茶飲用著,跟著才緩緩說道:“雲開,去把我的披風取過來,出了這麼大的事,我怎麼也該去瞧一瞧。”

底下的丫鬟卻已經快哭出來,見她這般便抹著淚說道:“側妃,先前公主落水的時候,咱們的三姑娘也在那兒…”她這話說完是又跟著一句:“三姑娘的臉上還有紅印,這會已經被郡主拘在了大觀齋中。”

她這話雖然說得沒頭沒尾,可林氏卻還是怔住了。

令德也在那處?林氏手中握著的茶盞落在地上,瓷盞本就易碎,剛剛落在地上便碎成了個四分五裂…她先前還雲淡風輕的麵上此時卻是一片茫然和擔憂,連帶著紅唇也輕輕打起顫來:“什,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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