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2 / 2)

等到馬車遠去。

杜若才走上前,她扶著霍令儀的胳膊,早先的緊張和麵上的蒼白也儘數消去…她與人一道瞧著那遠去的馬車,口中是跟著一句:“程老夫人真好,日後您去了李家,有這樣一位婆婆,倒也不必擔心什麼。”

霍令儀聞言便也跟著一句:“是啊,她的確是很好的。”

她這話說完,眼瞧著那馬車漸行漸遠,等到再也瞧不見,霍令儀才收回了眼開了口:“好了,咱們也回去吧。”

沒個幾日——

這燕京城中卻是又多了一道消息,是說烏衣巷的霍家和九如巷的李家定親了。

這些士族門第結親原不是稀奇事,可此次定親的卻是霍家的扶風郡主和李家的那位首輔大人…這兩位在這燕京城中的名聲可都不算小,一時之間不拘是那豪門士族還是這城中眾人皆紛紛說道。

章華宮又為帝宮,正是周聖行所居之處。

天氣也越漸溫和了,今日又是一個好天氣,這章華宮中的一處參天大樹之下卻有兩人對坐下棋…正是一身緋色官服的李懷瑾和身穿常服的周聖行。

周聖行手握著黑子,眼瞧著那棋盤上的走勢,卻是細細分辨了一回才落下了手中的黑子…等落下手中子,他接過宮侍遞來的茶盞待又用了一口茶,才朝對麵那個低垂著眼眸的男人看去,口中是跟著一句:“我倒是沒有想到你會喜歡那個丫頭。”

他這話說完是又停了一瞬,而後才又說道:“扶風那個丫頭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不拘是為人還是品性都是不錯的。”

李懷瑾聞言卻隻是淡淡笑了下。

他也不曾說道什麼,等落下手中的白子才抬了頭,與人一句:“陛下輸了。”

周聖行聞言卻是一怔,他重新朝那棋盤上走去,原先的走勢已分明,他的確是輸了…他笑著落下了手中的茶盞,而後是跟著說道:“景行的棋是越發好了,如今朕要贏你一回也當真是不容易。”

“朝中上下,也隻有你敢贏朕的棋。”

他話是這般說,語調卻沒有半點生氣,反倒是添著幾分少見的揶揄。

待前話一落——

周聖行看著李懷瑾是又跟著一句:“景行可要再來一局?”

李懷瑾聞言是取過一旁的茶盞,等用了一口茶,他才開口說道:“天色已晚,陛下也到了用藥的時辰了…”等這話說完,他便擱落了手中的茶盞,跟著是又一句:“臣也要告退了。”

周聖行見此便也未再多言,他點了點頭卻是應允了人的告辭。

等到李懷瑾退下——

周聖行看著李懷瑾的身影越走越遠,而後是抬了手由內侍扶著往殿中走去…日頭偏西,已是黃昏之際,他看著天邊的那一抹紅日卻是停下了步子,狹長的丹鳳目顯露出幾分懷念,口中是跟著幽遠一句:“她要是還活著的話,也該四十有三了——”

他這話說完,想起當日霍令儀在圍場說的那句話,唇邊卻是又化開了一個笑:“扶風那個丫頭和她倒的確有幾分相似,一樣的膽大。”

扶著他的宮侍聽著周聖行這句話,心下卻是化作一道綿長的歎息,他稍稍抬了眼簾朝人看見,待瞧見身旁這個穿著明黃常服的男人越發蒼老的身體,還有那鬢角那幾根遮掩不住的白發,還是忍不住眼眶一紅。

周聖行卻是未曾察覺到宮侍的異常。

他已收回了眼也斂儘了眼中的那幾抹思緒,繼續朝內殿走去,口中卻是又道一句:“太子那處可有什麼動靜?”

宮侍聽聞他問話,忙低了頭斂下了心下的那幾抹思緒,跟著是恭聲答道:“老奴見太子那處倒是未曾有旁的動靜,皇後娘娘上回倒是遣人給扶風郡主送了不少禮,至於那位霍三姑娘的事卻也未曾提起。”

待這話一落,宮侍是又停了一瞬才又輕聲問道:“那件東西…”

周聖行聞言,麵上卻無多餘的神色,口中也不過跟著尋常一句:“即便他找到也沒有什麼用。”

梨花巷。

杜若扶著霍令儀踏上馬車,等人坐好,她才開了口:“郡主,可是現在就回家?”

“回去吧…”

天色也有些晚了,何況這外處也沒有什麼好逛的。

杜若聽得這句便輕輕應了一聲,而後是與外頭趕車的王大說了一聲,沒一會功夫,馬車便往前緩緩行駛起來…她取過爐上先前溫著的熱茶,是又替人續了一盞熱茶,跟著才又說道:“奴今兒個聽說,上回在彆莊的那幾家貴女,回去都被拘在了府中。”

霍令儀聞言,麵上也未有多餘的神色。

她和李懷瑾的婚事已定了下來,何況上回未央宮的那位主子大張旗鼓給她送來了不少好東西,那些人又不是傻的…自然知曉該怎麼做。

她仍舊低著頭待翻了一頁手中的書冊,才又開了口問了一句:“霍令德最近如何?”

杜若聽到這個名字,眉眼卻是又泛開了幾分笑:“您也知曉嚴嬤嬤那個性子,三姑娘在她手上自是每日喊苦叫累,聽說這些日子每回都是由人扶著才能走路…”待這話說完,她是又跟著一句:“不過這回容安齋的那位倒是不曾說道,真是稀奇。”

霍令儀翻著書頁的手一頓,不過也就這一瞬,她才又開口說道:“讓你派去的人可曾發現什麼?”

杜若聞言,麵上的神色卻也多了幾分凝重…

她雖然不知曉郡主為何要派人盯著林側妃,可郡主既然發了話那麼必定是她有自己的緣故,杜若想到這便低聲回道:“林側妃為人謹慎,身邊一直隻有雲開伺候,奴派去的人也隻能在院子裡盯著…聽她回報倒是也未曾發現有什麼異樣。”

霍令儀自然知曉林氏為人謹慎…

她遣人過去也不過是想著多一雙眼睛盯著,若是能發現什麼自然是好的。

因此聽得杜若這番話,她這心中倒也不覺得有什麼失望的,她把手中的書一合,而後是取過那案上擺著的茶喝了一口,跟著才又說了一句:“你讓她繼續盯著,若有什麼發現便來回稟。”

霍令儀這話一落,馬車卻驟然一停,好在盞中的茶水本就不算滿,她又及時拿了茶蓋蓋住了…裙角那處雖然沾了幾分茶漬,隻是因著她今日穿得是深色的裙子,瞧起來倒也還好。

杜若忙從她手中接過茶盞往那案上放了,而後是握著一方帕子替她拭著裙角,一麵是與那外頭趕車的王大說道:“怎麼回事?”

王大趕了十幾年車,最是穩當不過,還從未有過這樣的時候。

那外頭的王大聞言忙道:“郡主,有人…”

他這話還未曾說全,外頭便又響起了另一道男聲:“晏晏,是我。”這道聲音一如舊日雋永,馬車內的兩人自是辨彆出來是何人在外頭。

杜若拭著裙角的手一頓,而後是掀了眼簾朝霍令儀看去,口中跟著一句:“郡主,怎麼辦?”她說這話的時候,眉心緊蹙,心下對柳予安也難免生出幾分不喜。

如今柳世子和安平公主的婚期將近,郡主和李首輔也定下了親…旁人不知曉,可她卻明白,上回安平公主那樣發作還不是因為這位柳世子的緣故。

如今在這大街上,還這樣攔上一遭…

這若是入了旁人的眼,還不知道又會被傳出什麼話呢?

霍令儀聞言,眉心卻是也跟著輕折了一回。自打柳予安和周承棠定親後,她和柳予安雖然也曾見過幾回,可私下裡卻未再有過什麼接觸…因此她心中還當真是有幾分猜不透今日柳予安到底是要做什麼了?

她細細辨彆了下,發覺外頭的聲響並不算響,可見這條街道上也無多少人。

柳予安既然攔住了她的馬車,自然是有話要說,想來她若是不答,這人也不會離去…霍令儀思及此便也未曾說話,她伸手掀了半角車簾往外處瞧去。

柳予安依舊著一身白衣坐在馬上,他眼瞧著霍令儀打起車簾,那雙素來清雋的眉眼便朝她看來…他也不曾說話,隻是這樣垂著一雙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霍令儀看著他這幅模樣卻不自覺得又蹙了雙眉,她手握著那半角錦緞車簾,朝人看去的那雙桃花目中並無什麼情緒,連帶著聲調也未有什麼波瀾:“柳學士有事嗎?”前幾日,柳予安已被天子封為文淵閣大學士。

柳學士?

柳予安聽到這個稱呼,看著霍令儀的眼睛卻是又閃過了幾許複雜的情緒。

他的手緊緊握著韁繩,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看著霍令儀說了話:“晏晏,你當真要嫁給李懷瑾嗎?”

霍令儀聞言,眉心卻是又皺了一回,她心下不舒服,麵上的神色自然也不算好,口中也不過是跟著淡淡一句:“婚姻大事,豈是我說了算的?”

柳予安聽得這話,握著韁繩的手一鬆,就連麵上的神色也跟著放緩了許多…他微微俯下身子,卻是又朝人逼近了些許,緊跟著是一句:“那…你喜歡他嗎?”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依舊一錯不錯地看著霍令儀,聲調卻是有些發緊。

他這一番動作,卻是讓馬車中的兩人都嚇了一跳。

杜若忙攔在了霍令儀的跟前,她眼瞧著外頭的柳予安,眉心緊皺,麵色也有些微沉…虧得她以往還把這位柳世子當那知禮的溫潤公子看待,哪曾想到如今竟然會是這幅模樣?雖說這條街道還算得上僻靜,可若當真有人瞧見了,郡主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真是混賬!

杜若想到這,看著人的眼睛也帶了幾許寒色,聲音雖然壓低著,可語調卻還是能窺出幾分不喜:“柳世子,天色漸晚,郡主該回去了,勞您讓開吧。”

柳予安聞言卻不曾說話,他手撐在那車簾上,那雙眼睛直接越過杜若朝霍令儀看去…卻是在等一個答案。

他要知道晏晏是不是真的喜歡李懷瑾。

柳予安這樣不言不語,也不曾讓開,不僅讓人惱火也讓人覺得無奈…偏偏他們還不能大聲喊叫,隻能這樣與人僵持著。

霍令儀手撐在那桌案上,一麵是朝人看去,心下除了那怒火,餘下的卻是還有幾分疑惑…眼前這個帶著幾分偏執的柳予安與她記憶中的那個柳予安委實是有些不同,在她的認知中,柳予安絕對不會是這樣不計後果的人才是。

如今他剛剛被擢升為文淵閣大學士,又快和周承棠成親了,盯著他的人數不勝數…在這緊要關頭,他怎麼會攔住她的馬車,還做出這樣的舉動?

這個男人究竟是在想什麼?

就在兩人的僵持中——

街道的不遠處卻是又緩緩行來一輛馬車,伴隨著的還有一道聲音:“晏晏。”

霍令儀聽著這道聲音卻是一怔,她自然是認出了說話的是誰?她忙打了那麵車簾往前看去,便見陸機正趕車朝這處靠近,而那輛馬車的車簾也被人掀起,坐在裡頭的正是穿著一身緋色官服的李懷瑾。

他就這樣坐在馬車裡頭,眼瞧著霍令儀打了車簾朝他看去,便又跟著一句:“晏晏,過來。”

霍令儀眼瞧著李懷瑾,便覺得先前還有些紊亂的心驟然就定了下來,聽著他那句“過來”,她卻是想也未想徑直就下了馬車,是要朝李懷瑾那處走去。

柳予安自然也發現了李懷瑾,他重新端坐於馬上,握著韁繩的手是又握緊了幾分…眼瞧著霍令儀這幅模樣,他也不知在想什麼,竟是不自覺得伸出手想去攔住她,隻是還不等他握住霍令儀的手,便察覺到李懷瑾朝他看來的眼神。

那抹眼神沒有絲毫情緒,可柳予安卻還是忍不住停住了手。

他隻能眼睜睜得看著霍令儀離她越走越遠,看著那翩躚的紅色裙角在這天地之間化開一道又一道漣漪,看著她像倦鳥歸巢一般朝人那處疾步走去。

柳予安想起先前所問的那個問題…

即便她不曾回答,可眼前這一切卻已給了他最好的回答。

她…是真的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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