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捉蟲)(1 / 2)

翌日清晨, 天尚灰蒙亮的時候, 信王府中卻已是一片熱鬨的景象,上上下下的奴仆皆起了個大早開始忙活了起來,每個人的手上不是端著托盤等物,便是緊趕著腳步往前走去…就連王府中的主子也都起了個大早。

而大觀齋中,霍令儀也早早被杜若等人喚了起來,今日是她大婚的日子, 自然有不少事要做。

打裡間已放好了洗漱用的水…

霍令儀由杜若扶著剛要往裡頭走去,便瞧見紅玉打了簾子進來,她的麵上不同往日那般帶著喜氣, 反倒是一片暗沉之色…霍令儀眼瞧著她這幅模樣便駐足了步子, 她的手仍舊擱在杜若的胳膊上,一雙桃花目是朝人那處看去, 口中是跟著疑聲一句:“出了什麼事?”

紅玉聽她詢問,紅唇一張一合,到後頭還是輕輕答了:“先前院中的婆子來稟說是在一口井中發現了,發現了雲開…”她說到這是又稍稍停了一瞬, 而後才又跟著啐聲一句:“大喜的日子, 真是晦氣。”

霍令儀聽得這話, 一雙遠山眉卻輕輕攏了起來…

雲開死了?還掉進了井裡?這怎麼可能?雲開是自幼跟著林氏的, 這麼多年行事也算得上是沉穩有度, 好端端得她怎麼會死在井裡?她想到這,便擰著眉心問道:“可有瞧出什麼不對勁的?”

紅玉聽著她話中的端肅,便也端正了態度恭聲回道:“是早先一個婆子去井中打水的時候發現的, 倒是也沒瞧出有個什麼異常,想來是昨兒夜裡黑燈瞎火的,她失足掉進井中也未可知…”她這話說完便又跟著一句:“老夫人和王妃那處也都已經知曉了,打先前已遣了雲開的家人去殮屍,老夫人還特地把容安齋的那位叫去訓了一頓。”

她說這話的時候,心下還是不高興…

若讓她說,真該好好把容安齋的那位罰上一頓,今兒個可是郡主的大喜日子,她底下的人卻生出這樣的事來…這不是給郡主找晦氣嗎?

霍令儀聽得這一字一句,便也未再多說什麼,既然祖母和母妃已經知曉了,也已經有人去收拾了,她也就不必再多加費心…隻是她這心中還是覺得有幾分驚奇,雲開行事素來小心又怎麼可能會失足掉進井中?這樁事怎麼瞧都有些不對勁。

杜若眼瞧著她麵上的神色,隻當她是怕衝了今日的喜氣便忙道:“您彆擔心,您和三爺的婚事是天賜的姻緣,任憑什麼也是衝不開的。”

霍令儀聞言倒是回過了幾分神,她眼瞧著屋中幾個丫鬟擔憂的麵色,倒是輕輕笑了笑…她哪裡是擔心自己的婚事?不過是因為心中有疑罷了,至於那什麼衝撞不衝撞的,她卻是從來不信這個的。

不過她也未說什麼,隻是重新轉回了身子,由杜若扶著她往裡頭走去。

約莫等到辰時時分,府中也已來了不少人,就連大觀齋中也圍坐了不少人。

許瑾初和李安清一個身為霍令儀的表姐,一個身為霍令儀的閨友,此時自然都坐在這處…兩人原先正說著話,眼瞧著霍令儀穿著一身婚服打裡頭出來,那原先的歡笑聲卻驟然是一頓。

外間的日頭剛剛升起,透過菱花窗打進屋子裡,兩人皆怔怔看著霍令儀,紅唇微啟,一時竟然都忘記了說話。

霍令儀此時不過是初初開了麵,麵上還未塗繪過妝容,卻顯得比任何時候還要嬌嫩好看。她本就麵容白皙,大抵是因為剛剛沐浴過的緣故,兩頰之處還帶著恰到好處的粉嫩…在這日頭的照射下,當真是要比那三春四月裡的桃花還要嬌豔幾分。

“怎麼了?”霍令儀眼瞧著她們這幅模樣,步子一時也忘記了再往前邁去,她低垂著一雙眉眼瞧了瞧身上的裝扮,而後是又疑聲一句:“可是哪裡還有不妥?”

許瑾初聽得這話卻是笑盈盈得站起了身,她朝霍令儀走去,而後是圍著她走了一圈,跟著才又笑著與她說道:“晏晏是我瞧見過最好看的新娘子了,這還未繪過妝容便已是這般,等再過會請了嬤嬤塗了妝還不知是如何的絕色?”

她前話一落,銀盤似的麵上便是又綻開一個溫和的笑,跟著是又一句:“等到夜裡,李三爺掀開紅蓋頭,隻怕也要移不開眼了。”

許瑾初這話一落…

李安清也忙跟著一句:“可惜我不是男子,若不然我指定是要搶了霍姐姐走得。”

屋中便又響起了一陣輕笑聲,霍令儀聽著這一字一句,明豔的麵上卻是又泛起了幾分紅暈,倒是沈攸寧瞧見了她麵上的羞赧忙笑著走上前來,她伸手握著霍令儀的手,而後是笑著說道:“彆害羞,這都是正常的,當初你表姐成婚那會也有不少人打趣她。”

沈攸寧膝下兒女雙全,又是她的舅母,今兒個便是來給她做全福太太的。等這話說完,沈攸寧瞧著霍令儀麵上的羞赧少了許多,便握著她的手往梳妝那頭

走去,而後是又讓人取來梳子,水盆等物…卻是要給霍令儀梳頭了。

這是正經事,屋中原先的笑聲自然也都消了個乾淨,這會便都端坐在一處不再言語,生怕擾亂了這一份肅穆的氣氛。

杜若手中端著托盤,低垂著眉目站在一旁…沈攸寧便由紅玉服侍著挽起雙袖,她是先用熱水衝洗了一回手,而後是又用乾淨的帕子細細擦拭乾淨。跟著便又挽下了袖子,卻是先取過托盤上的木梳,站在霍令儀的身後替她先梳了一回頭。

沈攸寧一麵細細梳著頭,一麵口中是緩緩說道:“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發齊眉,三梳梳到兒孫滿地,四梳梳到四條銀筍儘標齊...”

霍令儀端坐在銅鏡前,她的雙手交握放在膝上,耳聽著這一字一句,她一雙眉眼是稍稍抬起朝銅鏡看去...屋中的氣氛格外肅穆,竟讓她恍惚之間想起了前世的那兩場婚禮。頭一回和柳予安的婚禮,彼時母妃已經死了,祖母也不再主事,林氏不過隨意給她找來了一個全福太太,就連親朋好友也沒多少,身旁幾個丫鬟都咬碎了牙齒哭腫了眼睛,可她卻並不覺的有什麼,那個時候的她滿懷希冀,隻想著終於能嫁給柳予安了。

而第二回婚禮…

程老夫人憐惜她無父無母,特地給她請來了城中最好的全福太太,婚禮雖然辦得急,可件件樁樁卻給足了她臉麵,隻是彼時她對李懷瑾無意,即便受著比前一回好上不少的婚禮,卻也沒有多餘的感覺。

可如今呢?

如今親朋好友皆在身側,她的心中也滿懷著對未來的希冀…這抹希冀若當真說起來,與前世還是有幾分不同的。前世柳予安於她而言是她活在人世最大的希望,好似隻要嫁給了他,那麼她的餘生便不會再有痛苦。

而如今,她心中的希冀卻是知曉日後能和李懷瑾攜手前行,那麼即便這歲月再是寂寥,也不必懼怕。

霍令儀想到這,眉眼之間的笑意卻是又綻開了幾分,她稍稍仰著頭受著那窗外打進來的日光…如今很好,歲月很好,周邊的恭賀與歡喜都是真的,她的家人都還在人世,而她嫁得也是心中歡喜之人。

沈攸寧眼瞧著霍令儀麵上的笑意,眉眼之間便也綻開了幾分溫和的笑意。她也未曾說話,隻等著又換了一回銀梳,一回金梳,跟著是又把先前那番話重新說了一回才把手中的梳子放回了托盤。

等沈攸寧梳完了頭——

原先候在屋中的添妝嬤嬤便也上前了,她素來是做慣了這樣的事,隻是眼瞧著霍令儀這幅模樣,眼中還是忍不住閃過幾分驚豔之色,她是笑著先朝人打了一道禮,口中是跟著一句:“新娘子好俊俏的模樣,老身這麼多年還是頭回瞧見您這樣的好模樣。”

她這話說完便又說道:“新娘子麵容明豔,老身就稍稍替您打扮下,沒得那□□遮了您的好模樣。”

霍令儀原本就不喜那些太過濃豔的裝扮,因此聽得這話自然是應了…等約莫過了兩刻餘,外頭卻是響起了一陣鞭炮聲,這頭一回的鞭炮聲,卻是來迎親時放的。霍令儀不知怎麼的,原先鬆泛的身形就是一僵,就連原先不緊張的心此時也跟著高懸了起來。

那嬤嬤是過來人,眼瞧著她這幅模樣便又寬聲笑說道:“您彆擔心,這到您出門還有好一會功夫呢。”

霍令儀聞言便又鬆了一口氣,是啊,等她出門還得有幾個時辰。

隻是——

她掀了眼簾朝那貼著“喜”字的木頭窗欞往外看去,隻要想著那人如今就在府外,她這心下就晃晃蕩蕩的沒個平穩。

烏衣巷。

李懷瑾身穿大紅婚服坐在打首的馬上,身後是與他一道來提親的兵部尚書徐鈺與禦史大夫常德恩,再往後便是奏喜樂的樂師以及抬著八人大轎的轎夫的迎親隊伍…霍令儀和李懷瑾的這一樁婚事早在兩年前就頗受人關注,如今真到了這大喜日子,眾人自然也不會錯過這個熱鬨。

打先前東街上便已圍看了不少人,如今這烏衣巷自然也有不少人,好在住在這處的都是王侯貴族,雖然夾道兩側有不少人觀禮,倒也未生出什麼事,因此他們這一路走得倒也算得上十分平坦。

等到了信王府外頭,那喧鬨之聲便越發響了,原本圍在信王府外的賓客眼瞧著這遠遠過來的一行人,忙道:“來了來了!”

這話一落——

眾人自然皆朝那迎親的隊伍瞧去,隻是眼瞧著來迎親的那幾人,原先的喧鬨聲卻都靜了一瞬。今日來霍家的或是士族子弟、或是朝中官員,眼瞧著李懷瑾一行越行越近,都有些咂舌不已。

這陣仗未免,未免也太大了些。

且不說李懷瑾內閣首輔的身份,就他身後的那兩人也都是朝中重臣…如今圍在這信王府門前的,哪個身份強過他們?原本這樣的大喜日子還能鬨一鬨新郎官,可瞧著這三人,他們心中委實是有些發怵。

就連原本在門前待客的許望舒和霍令章瞧著這一行也有些微怔,不過兩人也未說什麼,眼瞧著那車馬越近便忙迎了上去…隻是還不等兩人行禮,李懷瑾便已翻身下馬,他伸手托扶了兩人一把,麵上是鮮少露於外人跟前的溫和:“好了,今日不講究這些。”

他這話一落,其餘一眾人也都跟著鬆了一口氣,隻是李懷瑾雖然這樣說,可他們也不敢像往日去彆家做客時那般放肆,這會皆恭恭敬敬侍立在兩側,卻是請人先行。

李懷瑾見此倒是也未說什麼,他眼瞧著那門匾上掛著的大紅綢緞以及貼在朱紅大門上的“喜”字,麵上的笑意卻是越漸了溫和了許多。而後,他邁了步子往裡走去,徐鈺和常德恩跟隨其後,餘後一眾賓客才敢一道上前。

因著霍安北已逝,李懷瑾此時便隻需去昆侖齋給林老夫人和許氏請安…等步入前院,跟隨過來的一眾賓客便由許望舒和霍令章領著去外院宴席處,而李懷瑾便依舊由人引著往昆侖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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