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令德自是也跟著一道行了禮。
薑儀眼瞧著瞧霍令儀便忙笑著朝她伸出手,口中是跟著柔聲一句:“你來了。”她雖然容色生得普通,可麵相瞧著卻極為貴氣,一雙眉眼自帶笑,聲調也格外柔和,卻是很容易引人好感的模樣。
等前話一落…
她也未曾鬆開霍令儀的手,隻是又跟著嗔怪一句:“你呀,自打成婚了就不出來了,我還以為你即便收了帖子也不會來呢。”薑儀說這話的時候,麵上一直都是帶著笑的,即便是嗔怪,語調也極為柔和,儼然一副閨中密友的樣子。
霍令儀瞧著她這般,麵上倒也未有多餘的神色,聞言也隻是淡淡笑道:“您知道我素來是個懶怠的,不過您這後話卻是怪錯我了,您親自下了帖子,我又豈會有不來的道理?”
薑儀聽得這話,麵上的笑意卻是又深了幾分。她握著霍令儀的手讓人坐在了自己的身邊,而後是又讓人上了茶,口中是又一句:“我知你素來不喜這些,可平素得空,咱們幾個姐妹間還是得好生聚聚…”
她這話一落,周邊幾位年輕的婦人自然也都跟著應和道。
屋中一片笑語聲,霍令德卻依舊屈膝跪著未曾起身,先前薑儀未曾喚她,她自然也不敢貿然起身…而周邊一眾人雖然都瞧見了卻誰也未曾說話,好似都把她給遺忘了似得。
她也是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今日哪裡是這位太子妃打算趁著她還未曾進宮先與她打好關係?隻怕這場宴會原本就是鴻門宴,針對她霍令德的鴻門宴!
霍令德想到這,心下便覺得羞惱不已,想來是前些日子太子一直賞賜她東西又時常邀她出去玩,這位太子妃心生妒意,這才使出今兒個這一招。
薑氏卻是又等喝了口茶才好似如夢初醒一般朝霍令德看去,眼瞧著人還半跪在那處,她卻是有幾分怔楞,跟著才又嗔怪一句:“霍妹妹怎麼還不起來?再過些日子你我便是姐妹了,哪裡需得這般客氣。”
霍令德聽得這話,心下更是有氣,倘若她先前真當起身,隻怕這位就又該換一種說法了。她袖下的手依舊緊緊攥著,像是在壓抑著心中的那番怒火,等又朝人恭恭敬敬打了一禮,口中亦跟著一句:“多謝太子妃。”
等這話說完——
霍令德便站起了身,先前半跪了這麼久,她這膝蓋早就酸麻了,好在早先一直跟著嚴嬤嬤學習規矩,她倒也未曾當眾丟臉。她等前話說完剛想邁步朝那處的空位置走去,便又聽到薑氏柔聲說道:“不過本宮還是有句話要同霍妹妹好生說一說。”
薑儀這話一落,霍令德剛剛才邁出去的步子便又一頓,她袖下的手仍舊緊攥著,隻是這步子卻是沒法再往前邁了…她重新折回了身子,而後是又朝薑儀屈膝打了個禮,口中亦跟著恭聲一句:“恭請太子妃教誨。”
“不過是姐妹之間說說話,這一聲‘教誨’卻是不敢當的…”
薑儀的麵上仍舊掛著柔和的笑容,聞言也隻是柔聲說道:“這外頭的事本宮也聽過幾回,霍妹妹如今還未及笈,也還未曾嫁入東宮,平素這般和太子出去,沒得傳出不少風言風語。”她說到這是又稍稍一頓,跟著才又說道:“前些日子母後知曉此事後還發了好大一通脾氣,我私心想著妹妹年幼便也不忍責怪,隻好趁著今兒個咱們姐妹聚會沒個外人,便與你說點一番。”
薑儀說話的語調不算快,等前話一落,她是又歎了口氣,一副替人著想的好模樣:“如今陛下身體未愈,太子身為儲君,擔負得是江山社稷,霍妹妹年幼不知事,本宮也是可以理解的…可外頭的人說道起來,難免要多些旁的話語。”
“妹妹若是日後當真無聊便來東宮陪本宮說說話,我成日待在這處也怪是無聊的,眼瞧著妹妹可人我心下也歡喜,不知…妹妹覺得如何?”
霍令德一直低著頭聽著人說話,等人說完,她原先那張俏麗的麵容是一陣青一陣白。薑儀這番話說得好聽,可那字裡行間的言外之意卻是在說她不顧臉麵纏著太子,荒廢了太子的政事…偏偏這些話她卻是怎麼也辯解不了,她緊咬著紅唇等咽下了心頭的那口氣,才又朝人屈膝打了一禮,卻是應了她的話。
薑儀瞧著她應下,麵上的笑意自是又深了幾分,她柔和了眉眼,連帶著聲調也越漸柔和了許多:“這才是本宮的好姐妹,快去坐下吧。”
霍令德是又朝人打了一禮,才往那空位上坐去。
餘後眾人便又說起了家常話,隻是卻依舊不曾理會霍令德,隻當這屋中沒她這個人似得…在座的都是聰明人,即便先前太子妃說得再好聽,可那裡裡外外的話卻都是在針對霍令德,她們身為家中主母本就不屑與這樣的人說話。
何況…
她們朝坐在首位的霍令儀看去,眼瞧著她依舊品茗不語,可見是壓根不想理會霍令德…這燕京城的圈子本來也就這麼幾個,她們自然是知曉這兩姐妹之間素來是有嫌隙的,如今這屋中最尊貴的兩個人都表現出對霍令德的不喜,她們自然也就越發懶得理會起霍令德了。
霍令德獨坐在一處,看著屋中這片歡聲笑語,心下卻是越發惱怒不已。她的手中緊握著茶盞,眼瞧著坐在主位的薑儀,想起先前丟得那番臉麵,心下還是止不住誹語道:什麼為太子著想?不還是責怪太子寵她而忽視了她這個太子妃?可薑氏也不想想,她生得這般寡淡又沒個情調,怎麼可能哄得住男人的心?當真是醜人多作怪!
霍令德想到這便又想起前些日子太子對她說得那些甜言蜜語,她緊握著茶盞的指根鬆開了幾分,且先忍著,左右如今有太子在她身邊,諒薑氏也不敢對她如何…等日後她進了東宮,再對太子吹吹耳旁風,今日所受得這份難堪,她必然是要讓薑氏付出代價的。
還有…
霍令德掀了眼簾朝霍令儀看去,見她端坐在那處與身側人笑語晏晏的模樣,心下的怒火卻是又多了幾分…這份怒火卻是比對薑氏的不喜還要高出幾分。
倘若先前霍令儀幫她說幾句話,她又豈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霍令儀手握著茶盞,自是察覺到了霍令德看過來的視線,她掀了眼簾朝人看去,眼瞧著霍令德那一閃而過的慌亂也未曾說話…她知曉她這個好庶妹在想什麼,左右不過是怪她先前那副模樣也不曾幫她說道幾句。
可是,憑什麼呢?她可未曾忘記這麼多年霍令德對她明裡暗裡使下的絆子。她不會幫著外人數落霍令德,可同樣,她也不會幫她…眾人皆有因果,霍令德既然選擇了這條路,那麼那最後的結果是好是壞都得由她自己來嘗。
不過…
霍令儀低垂著一雙桃花目,她的手中仍舊握著茶蓋漫不經心地掃著上頭的茶沫,憑她對霍令德的了解,想來即便她日後進了東宮也不會安分…如今周承宇寵著她不過是因為霍令章的緣故,可要是真到了這東宮,不還是薑儀說了算?
就霍令德那個腦子…
隻怕日後怎麼死得都不知道。
不過這些與她倒也沒有什麼關係。
霍令儀掃完茶沫便又飲下兩口熱茶,等那股子茶香在唇齒之間慢慢四溢開來,她的眉目便又跟著平緩了許多…而後是又與身邊人說起話來。
…
因著今日是賞花宴。
眾人便又坐了兩刻,而後薑儀便領著她們一道去院子裡賞花了,秋日裡除了那桂花,開得最好的便是菊花,小道兩側擺了整整兩排的菊花,這菊花不僅顏色、式樣不同,連帶著名堂也各有不同。
薑儀笑看著她們麵上的震撼,便一一笑著與她們解釋起來,等賞過花,她卻是又留眾人一道吃了午膳。
金秋九月除了賞菊便是吃蟹,薑儀倒是半點也不藏著,不僅請眾人好生吃了一席蟹宴,還讓宮人各自給她們都備了一份,卻是讓她們回去的時候帶著。
賞花宴等到寅時才散,臨走的時候,薑儀握著霍令儀的手又好生說道了一番,卻是讓她日後得空多來東宮走走…霍令儀倒也未曾推卻,雖然她心中厭惡周承宇,可起碼薑儀如今瞧著卻是不錯的,雖然沒有必要太過接觸,可這場麵上的行來走往倒也沒有必要推卻。
薑儀眼瞧著人應下,麵上自然又多添了幾分笑意,她瞧著天色便也未再留人…霍令儀便由杜若扶著往外頭走去,臨來走到馬車的時候倒是又遇見了一回霍令德,眼瞧著她麵上那一番未曾遮掩的暗色,還有看過來的目光中夾雜的憤怒,她心中好笑卻也未說什麼。
隻是還不等她坐上馬車,身後卻傳來一道尖細的聲音:“李夫人,陛下請您去章華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