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不成是那位二公子已成了?
芙玉想到這便循聲看去,眼瞧著那纏綿在一道的兩人,她的麵色一紅,跟著是又啐了一聲,心中卻是又跟著誹語一句:早先瞧著那位扶風郡主最是高貴清冷不過,沒想到私下卻是這樣一幅放蕩模樣,當真是人不可貌相。
她一麵想著這些,一麵是站起身來,原是想與周承棠說道什麼,隻是張望四處也未曾尋見人,她心下疑慮漸深,倒是也想起幾樁事來。先前她扶著公主剛剛過來隻是還未曾靠近便被人打暈了,如今她醒了,可公主人呢?
難不成公主出事了?
芙玉想到這,麵色是又慘白了幾分,此時她也顧不得那還在纏綿的兩人,卻是想先去尋周承棠…隻是步子還未邁出幾步,便聽到身後傳來那女子的一聲纏綿調。
這個聲音?芙玉收回了邁出去的步子,而後是慘白著麵色僵硬著脖子朝身後看去…原先交纏在一道的男女此時也鬆開了幾分,而那被壓在底下的女人麵容也開始顯現出來,不是周承棠又是誰?
…
戲台那處。
那台上的戲已快結束,可薑儀眼瞧著身邊空著的位置還是忍不住擰了回眉心,距離安平離開已有一段時間了,也不知她去了什麼地方?還有那位李夫人,自從去換衣裳後就未見人回來…她心下思緒紊亂,一時就連那台上的戲也無心觀看。
薑儀原是想遣身後的宮人去外處尋一回兩人,隻是還不等她開口便瞧見有人急匆匆得朝這處走來…她眼瞧著這幅畫麵,心下一沉,難不成當真出了什麼事不成?
宮人倒是還記著如今尚還在宴客,因此快走近的時候倒也緩和了幾分麵色,隻是她緩和得再好,麵上的蒼白卻還是斂不儘…她是先朝薑儀打了一禮,而後便附在她的耳邊說了一句話。
薑儀聽得這話,手中握著的茶盞便掉了下去,那青瓷盞最是易碎,這一砸自是四分五裂,還扯出了一番好動靜。台上的青衣止了聲,底下的眾人也紛紛朝薑儀看去…薑儀見此倒是也回過幾分神來,她示意宮人先行退下,而後是強撐著身子扯開一道笑,與眾人笑說一句:“本宮手滑了,倒是讓你們見笑了…”
眾人怎麼會當真信她是手滑,先前宮人麵上的蒼白,她們可都瞧見了。
難不成是出了什麼大事不成?不過既然這位太子妃說無事,她們自然也不好多說道什麼,因此也不過紛紛說了“無事”…等到那台上的青衣重新唱起了曲子,薑儀才又招過身邊的宮侍與人說了一句,卻是讓人先去整頓。
那宮人倒也是個沉穩的,聞言麵色雖有幾分慘白,身形倒算還好。
等到宮人退下——
薑儀卻還是有些坐立不安,若不是如今還未曾散宴,隻怕她這會就該過去了…她想起先前宮人所說,還是有幾分震驚,怎麼會出那樣的事?好在無人發現,若不然今次這樁事要是傳出去,皇家的臉麵都該丟儘了。
她想到這也有些免不得責怪起周承棠,今日是她成為太子妃後,頭次舉辦這樣大的宴會…若當真因為周承棠的事鬨出那些笑話,隻怕太子也絕不會饒了她。
…
霍令儀醒來的時候已是晚上了。
外頭一片萬籟俱寂,屋中燭火卻點了個通明,她這剛剛醒來,神智還有幾分不清。等她回過神來便是一驚,霍令儀記得先前在後殿暈倒之前,隱隱約約見到的那個男人正是柳予殊…她想起當日在文遠侯府那位秦氏和柳開庸的對話,難不成?她想到這,忙坐起身來。
李懷瑾原是坐在一側假寐,聽著這番動靜自是忙醒了過來。他看著燭火之下,霍令儀那張慘白的麵色還有那雙驚慌失措的桃花目,心下一疼,跟著是握住她的手…他一麵是輕輕拍著她的手背,一麵是柔聲說道:“彆怕,沒事了。”
霍令儀聽到身旁傳來李懷瑾的聲音忙擰頭看去,眼瞧著李懷瑾就坐在床前,她似一怔,而後便也顧不得什麼忙撲進了他的懷中。
她的手緊緊環著人的腰身,聲調有些輕顫:“我是怎麼回來的?我明明記得——”其實她還有一話卻是想問,她…究竟有沒有出事?
李懷瑾手撐在她的背上,輕輕撫著她顫抖的身子,隻是在聽到這話的時候,他撫著人脊背的手卻是一頓,眼中也有暗色翻滾著。未免嚇到人,他低垂了一雙眉眼收斂了那股子情緒,而後依舊輕撫著人的脊背,卻是用和緩的語調把今次之事同人說了一回,隻是其中不少事自是被他斂了個乾淨。
等察覺到她逐漸平複下來——
李懷瑾才又跟著柔聲一句:“彆怕,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霍令儀聽到這話總算是鬆了口氣,她真怕被那個畜生糟蹋了身子,不過想起柳予殊,她的眼中卻閃過幾分暗色,就連環繞著李懷瑾的手也跟著攥緊了幾分,這個人往日她從來不曾理會過,卻未曾想到他竟然敢行出這樣的事來。
還有周承棠…
霍令儀剛想開口,外頭便傳來紅玉的聲音:“三爺,大公子過來了,這會在書房等您。”
李懷瑾聞言倒也未曾說話,隻是輕輕“嗯”了一聲,而後他是扶著霍令儀重新躺回到了床上,又替人細細掖好了被子,眉目溫和,口中是跟著柔聲一句:“你先歇息,我去去就回來。”
霍令儀見此便也未說什麼,隻是與人點了點頭。等到李懷瑾離去,杜若便打了簾子走了進來。今次出了這樣的事,即便她素來沉穩,此時也還有幾分餘悸…她眼瞧著霍令儀躺在床上,眼圈卻是又紅了幾分。
霍令儀看著她這幅模樣卻是歎了口氣,她重新坐起身,口中是道:“哭什麼?我不是好好的…”等這話說完,她是接過杜若遞來的溫水喝了幾口,等到那喉間重新潤了,她才又擰頭朝人看去,口中是問道:“你把今日的事再原原本本與我說上一回。”
她總覺得李懷瑾還有事瞞著她。
杜若聞言便輕輕應了一聲,而後是把今日那事說上一回,等到最後她是說道:“我們尋到您的時候,您已經被大公子救了…”她說到這是又稍稍停頓了一瞬,跟著才又一句:“後頭三爺讓關山給那兩人喂了藥,就離開了。”
藥?
霍令儀握著茶盞的手一頓,跟著問道:“什麼藥?”
杜若麵色一紅,她低了頭,卻是過了有一瞬才輕輕答道:“是男女歡愛的藥物。”
霍令儀聞言卻是一怔…
她倒是未曾想到李懷瑾竟然會使出這樣的手段。
…
書房之中並未點幾盞燭火,窗欞倒是開了幾扇,打進這外頭的月色。
李安和已不知跪了多久了,他今日自從回來後就心緒不寧,思來想去還是來了這麼一遭…隻是真得見到了三叔,他卻不知該說什麼了,索性便這樣跪在他的跟前。屋中一片靜謐,他耳聽著外頭的風聲,卻是又過了足足有一瞬的功夫才開口說道:“三叔,我錯了。”
李懷瑾聞言卻也未曾說話,他仍舊端坐在圈椅上,手中握一盞茶,此時茶蓋半揭,他正半低著頭輕輕掃著上頭的茶沫。
茶香隨風四溢開來…
李安和的心下卻是又沉了幾分,他的脊背仍舊挺直著,麵上的神色卻有幾分僵硬。他任由晚風拂麵,口中是又吐出幾字:“是我心思不淨,隻是這些事與嬸嬸並無關係…在她眼中,我就隻是一個晚輩。”
李懷瑾聽得這話握著茶盞的手一頓,他終於還是抬了頭朝跪在屋中的李安和看去。夜色深沉,而他麵上的神色仍舊未有什麼變化,聲音卻顯得有些微沉:“你素來聰慧,這麼多年,家裡人從來不曾擔心過你…可如今,我卻要問你一句,你當真以為你能把這心思掩得乾乾淨淨,無人知曉?”
“這世間最難猜得是人心,最好猜得也是人心…”
“倘若有一日,旁人窺見你這一份心思,你身為我李家子嗣自是無礙,可你讓她該如何自處?”
李懷瑾這話說完,眼瞧著人僵硬的身子,卻是又一歎…他把手中的茶盞重新置於茶案上,口中是道:“你如今也有二十了,你父親不在,我也不想逼你娶一門不喜歡的妻子…”他說到這是又停了一瞬,而後才又看著人繼續說道:“你自從出生就受李家庇護,這是好事也是壞事,燕京城太小遮蔽了你的眼界,也蒙蔽了你的心智,天下之大,你該走出燕京城去看看。”
李懷瑾說到這便也不再多言,隻是起身往外處走去,等走到李安和身邊的時候,倒是又停下步子…他的手負在身後,眼瞧著外頭的光景,口中是說道一句:“人的執念,有時候不過是自尋煩惱,世間萬物看得多了,這執念也就算不得什麼了…”
他這話說完是又低頭看了眼人,眼瞧著李安和麵上的怔然,他也隻是留下一句“你好好想想吧”便往外走去。
李安和耳聽著人離去的腳步聲卻遲遲未曾起身,屋中燭火被風打得晦暗不明,而他合了眼仍舊跪在屋中,任由那明月與晚風打在他的身上。
他的紅唇一張一合,輕輕念著先前三叔的一字一句…
原來,這一切不過都隻是他的執念?